段袁程有些苦恼地看着我,解释道:“公司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开个会,就晚了一些。”
“还好,这里空调凉气挺足,至少不会热。”我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不同于刚进来时直接一大口灌下去的焦躁,他现在低头小口抿着咖啡,随口问:“怎么突然间约我?坨坨呢?”
“坨坨在家睡午觉,还没醒。”
“嗯。”
回答完问题,我垂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几次张了口却又舍不得对他说那几个字。不自觉地皱眉看他,他依旧在低头抿着那所剩不多的咖啡,因为焦急跟我见面,再加上外面的气温,上班前用发胶精心做好的头发,此刻刘海已经被汗湿,乖顺地搭在额前,本就姣好的面容有了顺毛刘海的修饰,显得更为稚嫩。
真是,越看越舍不得。
我敛下眼,私心上自然是不想放他离开,可我也清楚,雪家所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从我当初离开了他,雪羽便和他定下婚事,而我的回来,就成为了一名第三者的插足,坨坨,在正常人眼中,就是私生子。更别说雪羽对段袁程的执着,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孩,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多次委曲求全,这回更是为了就我和段袁程导致断了腿,成了残疾。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阻碍他们了。
咖啡见了底,段袁程终于放下杯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你怎么不说话?”眼底的温柔一如既往的清晰可见。
我将掌心中不知不觉出了的汗在膝盖的布料上抹干净,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抬起头回望他。
我知道,这件事,必须要去面对。
“我们分手吧。”
总算,说了出来。我心里松了口气,却是越发不舍。
段袁程的表情一下凝固住了,他僵硬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看日期。
“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认识的周年纪念日?也不是。”
“谁的生日?更不可能。”
苦笑着看他将一个个日子翻出来又一个个否定,原本只是愣愣的表情,随着他自己的一个接一个的否定,逐渐变得崩溃。
“又是谁提的?雪家吗?”他猛然抬眼,恶狠狠地盯着我问。
“别问了,你就当,是我累了吧。”
说完,我疲惫地拎起包,起身离开,独留他一人在咖啡厅内。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很快地把东西打包好,带着坨坨离开了他的房子,尽我所能地去避开他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甚至连我自己常去的地方也不敢轻易再去,我知道,段袁程一定不会这么随意就放我走,他会不断寻找我和坨坨,还会寻找我跟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过了好一阵子,我勉勉强强地躲过了段袁程的追踪,亦或许是他终究不想我为难,才没有抓我回去问个清楚。坨坨在这段时间里,时常会问起他。
幼儿园放学了,开心地扑到我怀里。小脑袋却不住地探出去,试图在我身后寻找到段袁程的身影,在又一次没看到的时候,失望地问我:“妈妈,爸爸为什么都不来接我了?”
在我带着他走回临时租下的房子的路上时,他一下意识到又不是回段袁程的家里,又问:“妈妈,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啊?爸爸都没跟我们一起搬出来。”
面对着坨坨的问话,我总是不知如何作答。但坨坨还小,我只能编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圆过去,例如在他问段袁程怎么不来接他的时候,我会说:“爸爸工作太忙了,还没下班呢。”
在他问为什么要搬出来的时候,我会反问他:“妈妈跟你说了啊,爸爸最近工作可忙了。坨坨平常又睡得晚,爸爸这么爱坨坨,即便坨坨再安静,爸爸也会忍不住陪你。这样的话,坨坨岂不是会打扰到爸爸休息吗?所以坨坨先和妈妈出来住一段时间,等爸爸工作忙完了,我们再回去。”
而坨坨,总会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只有等到给他买了糖或者一小杯饮料,才能够再次开心地笑起来。也幸而他后来不再追问,才让我轻松了一些。
段袁程啊段袁程,你让我们母子,得多对你念念不忘才开心?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的很快,雪羽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听说她即将出院,我想着去看看她。
这段日子,段袁程似乎也没少往雪羽这边跑,我不清楚这是对雪羽的愧疚,还是对我那时的赌气。
总之,既想避开段袁程,又想知道他最近过得怎样,只有在见到雪羽才能了解到了。
“雪羽,抱歉,明明是你救了我和段袁程,我却现在才来看你。好些了吗。”我确认了段袁程没有来这边,才小心翼翼挑了个时间进来。
“还好。已经不痛了,就是”雪羽低着头,咬了咬唇,她纤细的手不住地抚摸伤处,“就是走不了路了,不太习惯。”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任谁都能看出她在假装坚强罢了。
走不了路,对一个还这么年轻的女孩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我不忍看她,心里对当初放开段袁程的决定多了一分肯定。如果我没能狠心做这个决定,恐怕这女孩,将来很难找到一个能够照顾她的人了。
“对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将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露出一个笑脸,说道:“你知道吗?他前两天刚跟我求了婚!他说,等我出院了就立刻办婚礼,娶我过门。”
“是吗?”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心底的苦涩无法忽视,“那我恭喜你们。只是,婚礼,我就不去了。你不要怨我才好。”
“我怎么会怨你呢?倒是你,一个人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以后一定不容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
“好。”
我坐在雪羽的床边,陪着她唠了好一会儿的话,但也无非是围绕着从前的一些事儿,现在的一些事儿,以及客套话罢了。直到护士进来换药,我才顺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