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样与他对话，心里的烦躁愈来愈重。真是奇怪，我自己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觉得烦躁，明明这次是他帮了我，可比起感激，却又总觉得他做的还不够。
不够，总是不够。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自在，明明理智在告诉自己说，不要蹬鼻子上脸，别人半夜来冒雨救你已经是很不错了。可是心底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他做的不够，远远不够。这种不够并不是说他为我做的太少，而是客气，对，就是客气。
他今晚对我太客气了。像是简单的收到朋友的求援，便理所应当地对朋友伸出了援手，于理至深至明，于情则太薄太冷。
可这有什么错呢？现在我与他似乎也真的就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这样一想，心底的躁动便又浮了上来，教人喘不动气。
我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去开窗透气。
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直接把窗拉上。“小心着凉。”
“嗯？”我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又赶忙应声，“嗯。”
他说，“我已经安排人查了。”
“查什么？哦。”我这才想起正事来，赶忙说，“不必了，我回去自己”
“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他说。
“我是说”哦，是啊。我微微愣了一下，也轻笑起来，好像这些天我对他也总是客气得过分。
“你笑什么？”他有些疑惑。
“没。”我收住笑，又对他说，“我是说真的。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
“没事。”他问我，“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摇摇头，“我没有。”
“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嗯。”我闭唇不语。
在警察厅的时候张曼助理对我提过一句，他说他不能得罪姓白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姓白的是谁，更何况，白这个字眼在我和段袁程之间实在敏感。如果我跟段袁程讲起这句话，他会怎么想？
不要说是我不信任他，实在是上次白诗落水，他问的那句话太伤人心。
我闭上眼，对他说，“我有些累了。”声音好像还真的有几分疲惫。
“水放好了。”他说。然后又低头望了望我的腿上，补充说，“要不要紧？”
“没事。”我说，“我会小心的。”
“嗯。”他点点头，“我叫人做了些吃的，你饿了吧？”
他这样一提，我才记起，今天似乎真的没怎么吃饭。
他见我呆愣的样子，也轻快地扬了扬唇，“先去洗澡吧，等下出来的时候，饭菜也该差不多了。”
“嗯，谢”这次我并没有把谢谢两个字说出口，是故意的。
他似乎也很满意，点了点头便去沙发上坐下了。
不得不说，他家的饭菜很可口，毕竟厨间请的都是一流的大厨。这样看起来手艺太好似乎也不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大半夜还要起身给任性的老板洗菜烧饭。
段袁程原本是要跟我一起吃的，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吃过几口，几乎全程都是在看着我发呆。我这倒不是夸自己秀色可餐，而是觉得他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讲。可他就像那晚临别前一样，仍是一句话也没说。
再然后，他这种欲言又止的姿态便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一同出现的还有白诗的恼怒狰狞的脸。
一天之内竟然做了两个噩梦。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依旧是段袁程的脸。
这次我很快就分清了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于是我安心地闭上眼，等从噩梦里受惊的杂乱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
他也找了张板凳过来，在我的床边坐下，然后握着我的手。
“你过来了？”我问他，“你听到我说梦话了？”
他也难得的开了一次玩笑，“那叫尖叫，不是玩笑。”
“梦到什么了？”他问。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虽然我很想知道，当他听到我是梦见他才惊醒的时候，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也不多追问，只是起身将我的被子掖好，柔声说，“睡吧，我在这陪你。”
“嗯。”我也不再跟他客气，索性任性一回，干脆地伸手去捉住他的手握住，然后才肯闭上眼睛。
他也笑起来，任由我握着他的手。
“这样就不会做噩梦了？”他问我。
“嗯。”我点点头，然后又摇头，补充说，“你把头转过去我就不会了。”
他听话地背过身，“这样呢？”
“嗯，”我说，“很好。”
然后又说，“那我睡了？”
他说，“嗯。”
“那，晚安。”我闭上眼睛说。
他也说，“晚安。”
“还有，”我小声吩咐，“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闯进我的房间。”
“嗯。”他说。
他似乎还说了别的，可我渐渐听不清了，今天实在太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仍然在我的床边，只是已经睡着了。两只胳膊撑开在两边，脸侧着压在床上，肩膀轻轻地升起又落下。
他在我床边陪了我一夜。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忽然便觉得暖意融融，明明外面还是阴天，太阳仍未曾露面。
我小心翼翼地在床上坐起来起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看他。
可惜跟电视剧里演的那般剧情不一样，他是面向床尾的，我望不见他的脸。想也知道，他这时候侧颜一定是极好看的，他的外表从来无可挑剔。奇怪，我在想些什么。
我的脸又有些发烫，一时便走了神，动作幅度稍稍大了些，便将他惊醒了。
“你醒了？”他闭着眼微微晃了晃头，然后又松了松肩膀。
“嗯。”我说，“昨晚谢谢你。”
“没事。”他停顿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给你。”
“嗯？”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的刚刚苏醒时候的侧颜一点也不好看，上面满是红红白白的睡纹。
他呆怔了一会儿，也笑起来，揉了揉脸才继续说，“这个房间的钥匙。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再随意闯进来了。”
我望了望手里的钥匙，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