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希站在镜前整装,镜中的他双眸深邃,眉心微蹙,薄唇轻抿,下颌紧绷。脸上没有喜色,只有沉重与坚定。
这画展,他非去不可。
昨夜将近凌晨,父亲竟亲自开车到楼下,约他到午夜茶座。父子俩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见面,气氛凝重,话语不多。但父亲的目的很明确,他已秘密请示市长,并暗中跟几个重要部门信得过的高级官员布署了计划,准备从王开成着手,将其背后牵扯到的人物一一拔出。
“维希,目前我们欠缺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无法狡辩的把柄。姚栋才承认当日在王家别墅里有摄像头,不管是他还是姚馨语装上去的,重点在于他们手里确确实实有我们需要的证据。这对父女不简单,你要多留个心眼,明日的画展,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让她把证据交给你。”
这是沈兴国的话。
沈维希对着镜子将领带拉正,双手插-进裤兜,严肃地审视着自己。晓凝已知道原因,但愿她能理解他。
他闭了闭眼,突然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飞快转身:“你醒了?”
晓凝穿着睡衣,纤细的身形暂时显不出怀有身孕,空荡荡的袍子让她看上去格外苍白脆弱。她双手紧捉着身侧的衣角,眸子幽幽地注视他的打扮,迅速黯淡下去不管她责骂难过,怎么生气,他依然坚持着他要做的事。
他说的那些理由,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如何释怀?她不知道。
“还是决定去吗?”她咬咬唇,很轻地问。
“对不起。”沈维希心口一窒,两步上前把她抱紧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嗓音沙哑,“等我回来。”
晓凝的手指逐渐握起,袍子扯得满是褶皱,没有回抱他,分不清心头的滋味。
“我让妈过来陪你。”他理解她的心情,轻柔放开她。
“不用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干哑哑的。
他将她腾空抱起,小心地放入床榻,亲亲她洁白的额头,目光专注:“那你继续睡觉,等你醒来,我就回来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晓凝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干涩的眼睛逐渐湿润,有温热的液体滚落眼角。
床头的手机一连响了好些个音,她无意识地拿过来,按下细小的键盘。
彩信,照片——
七八张照片,都是沈维希跟姚馨语的照片。他们衣冠半裸翻滚在床上,他们激烈地亲吻,他们像两只困兽在互相纠缠……
晓凝猛地坐起身来,额头冒出了冷汗,手指忍不住颤抖。
怎么会有这个?这是那别墅那晚的……姚馨语穿的火红色的礼服,妆容和发型都是那天晚上的。
晓凝双手抖动得更厉害,难以呼吸,这些都是谁拍的?那晚维希根本就是被姚父下了迷药,他说过,他跟姚馨语没发生什么。可是,眼前的每张照片看上去却是他在强-暴她一般。
手机又清脆作响,像来自地狱的勾-魂曲。
“姚馨语,你到底想怎么样!”晓凝眯着眸子,狠狠瞪视着窄小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手指按按按,一路按到最后,她几乎快要窒息,最后响起的是电话铃声。她的手指还在急速动作,接听键就这样被按下,立刻传出姚馨语的声音。
“何晓凝,刚才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维希曾对我做过些什么,不用我多描述了吧!今天我要举办个人画展,现在外面来了好多媒体记者,可惜你已经被《凌都》辞退了,唉!真遗憾,否则我可以让你做个专访的。”姚馨语带着几分得意,话语顿了顿,“哦,靖宇来了,维希也来了,他们俩今天可真帅,尤其是维希,永远都这么英俊迷人。今天,他会跟我一样成为全场焦点的。”
晓凝一个字也没回答,耳朵有些嗡嗡响,但姚馨语的每个字似有不可抵挡的穿透力,从那些嗡嗡声响中清晰准确地传入她的脑袋。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呵呵,晚上可以看新闻哟!”姚馨语轻松地挂断电话。
手机从手指滑落,无声地坠在床单上。
晓凝有几分钟不能思想,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窗帘,呆呆地陷进了一片混乱虚无。然后,她有些清醒了——姚馨语!这三个字像一辆大卡车的轮子,不,像坦克车的轮子,重重地从她心口辗过去。
姚馨语从没真正要悔改,姚馨语从没想过要道歉,姚馨语从没打算对沈维希妥协!
她骤然跳了起来,眩晕让她差点跌回床上,顾不得穿拖鞋,赤着脚跑到客厅,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抓起手机,拼命地拨打沈维希的电话。
维希,维希,快接电话啊!快接啊!姚馨语没打算遵守什么狗屁约定,她还在耍心眼,耍诡计,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你什么证据,她会卑鄙地一再利用你,要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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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馆今天特别热闹,画展的开幕式很隆重,各方媒体闻风而动,不仅是本市文艺届的前辈过来参加,还有几个国家级的名画家也过来捧场。
姚馨语一袭黑色小礼服,优雅而美丽,美丽中有股神秘。她面对着白花花的闪光灯和镜头,保持着笑容,但话语不多,只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做了手势请大家参观作品。
沈维希发觉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刚掏出来,姚馨语已经走到身边。
“谁打来的?晓凝吗?她是不是不高兴你来我这里?”
“没有。”沈维希自动忽略她靠过来时,身上不经意散发的清香,果然是那日衬衣上沾染的香气。他之前不怎么留意,这会更能确定应该是她故意做的了。他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接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