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残破的寺庙外,邵轻背靠着墙壁,额头上冒着浓密的细汗,手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身体内似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每一下都牵扯着她全身上下的神经,连带灵魂都生生的被撕扯起来,邵轻痛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痛苦之色满溢眸中突然浮现出怒意,“又是你!”
伴随着邵轻话音的落下,一团红色的浓雾从她的胸口冒了出来,在半空中团成一团,摇晃着小烟尾儿,暗夜下诡异不已。
“哈哈!一百年了,一百年了!我总算是找到了宿主。”张狂激动的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深寒,“说起来,我该感谢你啊,这么快就将凤珠交了出去,让我如此轻易的就能够化形出来。”
凤珠拥有净化邪气的力量,正是它所惧怕的东西。
而方才,邵轻塞给岚笙的东西,便是凤珠。
她将功劳让给了岚笙,因为她知道,岚笙最后一定会将凤珠交给那个人。
邵轻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只要她将那人放在了心里,就一定会以那人的一切利益为主。
在她心里,薄魇显然不及那人的重要。
邵轻咬牙切齿的望着那团雾气,“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那团雾气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怒了,火红的雾气暗沉下来,“你才是东西!”
邵轻心底一沉,声音也冷了几分,“那你是……”
雾气在半空中飘了个圈,最后停在邵轻面前,“没错,我就是在铸剑池下喝了一百年鲜血的魔剑。”
“你的姥姥,邵迟。”提起邵迟雾气的声音顿了顿,语气有些怪异,“她为我起了一个名字,唤作血剑。”
尽管已经猜到了,邵轻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当年她从铸剑池里逃出来,全靠邵家人与生俱来的护体灵力。那时她只想着尽快离开,并没有去注意铸剑池底下的情况。
真正注意到身体里隐藏着什么东西,还是在两年多前那次任务失败之后,她毁容后被关在石室里差点儿疯魔之时。
再后来琉璃幻境中她被绑在方台上脑海中的说话声,最后出了幻境在铸剑池里没有看到剑的影子,她便完全确认了。
邵轻垂眸沉思了半响,再抬头时,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若我猜得没错,你此时需要的是一个灵力高强的宿主来铸养剑身。”
她对血剑如此了解,全归功于她那爱剑成痴的父亲。
“你想说什么?”雾气警惕的望着邵轻。
邵轻光洁的额头上突然显现出一朵三色堇,与邵迟的不同,她额心的三色堇是呈血红色的。
“血剑,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做交易?”血剑微讶,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立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笼罩这剑身的雾气忽明忽暗。
邵轻也不急,整好以暇的靠着墙壁,似乎并不担心它会拒绝。
半响,血剑周身血色的雾气散去,一柄长剑出现在邵轻面前,银白色的剑身上隐约泛着猩红色的光芒。
它约莫有四尺长,却只有半掌宽,整体看起来长而细,显然是女子所用之剑。
邵轻目光瞬间鄙夷,嫌弃道:“没想到被誉为至邪魔剑的血剑竟然生的如此秀气。”
秀气?
血剑立即炸毛,剑身抖啊抖,抖了半响都骂不出一个字,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你若不是个婆娘我用得着生成这幅德行?!”
想想就觉得火气直冒,想它一柄世人垂涎不已的灵兵,不霸气不侧漏也就算了,竟然落成这幅娘气模样,真真是气煞剑也!
邵轻冷笑一声后便没有理会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血剑见此,气得火冒三丈。这个呆婆娘,杀又不能杀,偏偏它不善言辞无法在言语上反击,只能兀自生着闷气,简直是太欺负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轻终于抬起尊眸看向抽风似的血剑,幽幽道:“血剑姑娘,你到底要不要与我做这个交易?”
血剑:“……”
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
血剑气得想杀人,可是眼前这人不能揍,不能揍啊……血剑一遍遍的自我催眠。它是至邪的剑尊,不能与小心眼的女人计较降低格调,就当这婆娘放屁吧,犯不着往心里去。
强压着怒火,血剑咬牙切齿的问:“什么交易?”
邵轻诡异的笑笑,语气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给我三年的忠心,三年后我为你铸出真正属于灵兵的剑身。”
……
天刚刚亮,城门口等出城的人就已经排好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邵轻没有急着去排队,在路边的小摊吃起早点,边往某个方向张望,眼底暗藏着一丝期盼。
“快让开,快让开!”
邵轻闻声,眼前一亮,立即放眼望去,一辆华丽奢华骚.包的大马车正朝城门口缓缓而来。
堵在城门口前的人立马自动自觉的清出了一条大道。与众人一样,邵轻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那从眼前行驶而过的马车。
昨夜邵轻就已经想好了,毕竟是自己念想了多年的人,今日便再看他一眼,哪怕看到的是一张面具都好。
忽的,一阵轻风拂过,车厢四角悬挂的金色大铃铛叮叮作响,那轻纱薄帘也被撩了起来,熟悉的完美侧脸映入邵轻眼中。
邵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岚笙?
他为何会在马车里面?
邵轻自认是绝对不会认错脸,特别是美男子的脸。
在邵轻的呆愣中,不夜城的队伍已经出了城,想要出城的百姓侠客们立即重新排起了队,让路之事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么这么多人?”
“不急,先吃个早饭等等吧。”
“哥,来这边坐。”
邵轻只觉得这几个声音有些熟悉,随意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很不凑巧的,这三人她似乎都见过。
“哥,先吃点东西吧。”小伙子殷勤的端着粥一勺一勺的送到另一名黑衣男子嘴巴。黑衣男子起先不肯吃,可无奈弟弟执着得很,只好顺了他的意张开嘴巴任他喂。
林潇潇淡淡的看了这两兄弟一眼,便埋头吃粥。
小伙子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叹了一口气,道:“哥,如果可以,我真不愿你再过这种生活。”
林潇潇闻言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黑衣男子飞快的看了林潇潇一眼,道:“休要胡说,萧阁主曾救过你我兄弟二人,能为萧阁主做事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当年救我们的明明是……”小伙子气红了眼,可一看到那两只空荡荡的袖子,后面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黑衣男子何尝又不痛苦,手臂对于他柔族之人来说,那可是与命同等重要的东西啊。可自他失去双臂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回不去柔族了,完全没有了回头之路。
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弟也许也会变得和自己一样,黑衣人眼中一片复杂。
此时,林潇潇已经吃完了,放下勺子,正色道:“大长老明日便会前来与我们汇合,我会在路上给他留个记号。阁主说过那人的武功不错,我们三人未必是他的对手,若是路上遇到了,切勿要打草惊蛇,一切等大长老来了再说。”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同时担心道:“若是他与龙门尊主一道走,我们怕是不好下手。”
“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并没有随薄魇一道走。”林潇潇道,“我们还是早些出城吧,尽可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处可以住宿的地方。”
“好。”
邵轻愣愣的看着他们三人离开,总觉得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呢。
无意识的抬手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当即被吓得喷了一桌。
那只搭在邵轻肩膀上的手改为轻拍邵轻的背部,替她顺气。
邵轻回过头,用她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双眼一瞪……整个人顿时就蔫了。
“傻了?”
那人撩起衣摆在邵轻身旁坐下,拿出帕子替邵轻擦拭嘴角的米粒,邵轻整个人顿时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