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是骗鬼呢?你也不是鬼,这还是大白天。”莫良一说这话,莫含瑶忽然不说话了,她直直地盯住了莫良的脸看,直看得莫良觉得浑身不自在为止。将来她这爹如果说话利索厉害了,那她绝对是功不可没的,还指望这一句能惹他生气呢,看来算盘白打了。
“我进去看娘了,你也不要再站着了。”莫含瑶摆一摆手,就要绕过了莫良往前走,途经了他的身边,正好有一阵风过,卷起了地上铺着的一层落叶。
莫含瑶将头微微转向了莫良:“你有说了什么吗?”
莫良看一眼她,眼底有些掩不住的失落:“没说什么,你进去吧。”
“哦。”莫含瑶简单地应一声,径直走了过去。莫良也没再看她,自顾自也走了。如果他能回头看一看,就能发现莫含瑶走得越来越慢了,手也经常举一下。
那是她在抹眼泪。
因为莫良说了:“欢迎回家。”
果然,哪里也比不上家好。
……
再说这裴觉远和山长千金吧,为了莫含瑶的一句玩笑话硬生生争执了不下十多遍,他有他的理,她有她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说不过谁。
最后还是山长千金心气儿高,干脆撂下这话不吵了。自顾自地走,这心里可是还窝了气呢,脚下有什么压根儿没怎么注意,一脚踩下去,却是生生让鞋底扎进去一根刺。
“呃——”骤然传遍全身的痛感让山长千金一下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原是痛得能马上蹲坐下去的,偏偏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裴觉远在看。
也不知怎的,想起了他就像好端端多出了许多的勇气,一股气强撑着身体硬是没有蹲坐下来,反而让她慢慢撑得很直了。
不过这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动了。
而裴觉远老远就看出了山长千金的不对劲,光是她那身形一颤就足够说明问题了。起初他还当是给什么突出的小石子给磕了一下,疼是一定的,但怎么也能迈得动步子吧?结果他搁这等了老半天,她却是在原地站得笔直而一直一步不走。
这时他再看向她的鞋。
那鞋周围的土颜色有一些微微变深色了。当时的裴觉远第一反应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一个字:血。
至此,他哪里还看得下去?
紧赶慢赶追上了山长千金,二话不说就给她拦腰抱起来了。陡然给这么一抱住,山长千金可还有一点脾气闹呢。
“我要下去,你放下我。”
“放下你?你就能走了吗?还想骗我吗?”
“……这也不关你的事。”山长千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还管定你的事了。”裴觉远说着将山长千金抱得更紧了一些,这下山场千金可怕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了裴觉远的脖子。
“……你小心点,”山长千金轻启了启唇,裴觉远当她要提醒他小心不要弄疼了她的脚,但她的话却是另一番模样,“不要也扎进去刺了。”
这是……在关心他吗?
“好。”
裴觉远这么答应着,脚下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山长千金让他小心不要也扎进去刺,意思就是她扎进去刺了。看她自幼小家碧玉的,扎进去一根刺竟然也不喊一声疼,这是打算废了自己的脚吗?
“再坚持一下,我马上进城给你找医馆。”
“嗯。”
山长千金低低地应答一声,忽而没了声响。裴觉远低下头一看,差点喊出声。这山长千金惨白着小脸,饶是冒出了许多的冷汗,两颊却是通红通红的,嘴唇还在微微地哆嗦着。
这刺得扎进去多深?!
思至此,裴觉远忽然觉得心口一窒,好似这刺不是扎进山长千金的脚底了,而是直直扎进了他的心里。
“马上帮她把刺拔了,再给她用最好的药。”进了耀光城,顾不上沿途许多探究打量的目光,直接进了一家医馆,一脚给门踹裂了。
“这……快给她抱里边去。”掌柜的是一矮小老头,拖一把胡子,颠着小脚过来看一眼山长千金的状况,马上让裴觉远给她抱里边去。
随即喊了些打下手的、弟子的什么。一会儿让这个抓药,一会儿让那个擦汗,忙得不可开交。
这么忙乱的场面,倒是一下没有裴觉远什么事了。
他正打算出去等,那矮小老头却一下叫住了他:“你还是留下陪她吧,有你在容易让她更安心。”裴觉远闻言尚且还是一头雾水,忍不住看向躺在一张床上的山长千金。因为突然开始拔刺了,一下让她疼得清醒了过来,看上去很想大喊大叫一两声,怎奈嘴里老早让矮小老头塞了一团白布。
疼不能喊出来,那干脆咬住了白布吧。但是光咬住了白布也没能少疼多少,可脚在拔刺也没力气动,手再怎么胡乱地抓也什么都抓不住。
折腾了半天,疼是一点没减轻,眼泪倒是越来越多了。
“你们这是要疼死她吗?!”裴觉远破天荒地吼起来,矮小老头一点不怕他:“不然怎么办?谁让她扎进去一根刺了呢?还深深扎进了肉里去,想拔出去可不得疼上一阵?”
“不能一鼓作气给她拔了吗?”
“一鼓作气?你当这是拔草吗?还一鼓作气呢。”矮小老头像想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裴觉远气的急的,恨不能揍什么一顿。
“疼……疼……”许是山长千金疼得没了力气吧,矮小老头也不忍再拿白布塞住她的嘴了,索性给她拔了。现在的山长千金总算能说话了,但她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偶尔喊一声疼吧,声音还细得跟个蚊子似的。
这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给拔出来。
“不哭了,把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疼……疼……”山长千金缓缓眨一眨眼睛,眼角滚下一颗泪,裴觉远马上把它轻轻拭了。轻握住她的手一阵安慰说:“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不疼了。”
山长千金愣愣看了他一阵,居然乖乖闭上了眼睛。
而裴觉远一直守着她,对什么莫含瑶相亲开店、简流风上门入赘的事一概不知也不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