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悠闲的日子, 确切来说是过得多了,总会腻味。
虽然萧烈对她很好,可惜到了环山阁他实在太忙。白日几乎见不到面,等到夜里归来,她已经倦怠怠睡下了。
阳昭节是大日子,听说那男人会带她出行。于是近两日她待在院中见到不少裁缝, 纷纷前来帮她量尺寸裁衣裳,跟着做了好几身气派的衣裙。
这边女眷多, 先前二人间提到的私房话也在安排后得到解决。萧烈帮她寻了一位闺中女大夫, 应她的意思开了避房事的汤药, 且对方有经验,做得极好。开的药也都名贵, 这几天一直在喝,心里头渐渐落了个安定。
如此一来, 真就无事可做。毕竟她答应过萧烈,萧文庄那边不可轻举妄动。而她成日待在内阁, 实在也没有太多机会出去搞事情。
有人护着是好事, 可有人管着却又太烦。再过得多些,大阁主到底不耐了。
响晴的天,身姿纤纤的女子穿着白衣束装,背着手朝外去。最近两天总有人提醒她别出庭园, 可这姑娘生就反骨, 越是让她不做, 她越要做。
果不其然, 心里头总觉得近来气氛怪异。才将去到园子里,远远就听到几名女眷在廊外闲聊。轻言细语,端庄中带着好奇。
细看之下,那家长里短的神情好生丰富,瞧得岳灵不禁顿住。品那窃窃私语,相当醒目。
“你们刚说的可是真?”
其中一位绿衫女子拧眉疑惑,环顾四周。而黄袍女子则凝神点头,煞有介事。
“这是自然,你还不知道?王爷对那女子当真宠爱极了。”
纠缠的思绪,段段萦绕心头,再到耳中。
“可是珩王那般精明的人,怎能甘心用它人剩下的?”
旁边女子察觉不妥,闻此忙让她收声,随后轻言道。
“什么剩不剩下,都说抢手的才是真。你看,这回上环山阁都带在身边,当真是离不得。”
阴阳怪气的口吻,无休无止,几人争相插嘴。
“啧,叔侄俩围着一位女子转,真真儿不叫事了。”
“可不是吗!”
字字带珠,就跟她们亲身经历似的。
廊外湖水波纹荡漾,映在眼中好生打眼。岳灵抱臂聆听,片刻之后换了个姿势,心知肚明。
“但我听说……那位江湖女子好像更钟意三皇子。”
“什么?”
“我见姨娘那边说的,她常在女眷中走动,知道得多些。听说那女子本就钟意三皇子,后来被人伤了心,这才心灰意冷跟了王爷。”
那口吻如同身临其境,听得岳灵不禁莞尔,挑挑眉,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怎的,跟王爷还委屈她了?”
旁的人不解,听罢赶紧回道。对方女子一扬眉,得意解释。
“这你就不知,女人心要是伤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跟王爷不过是寻个栖息之地,没准儿心里头呀,还是惦记着三皇子了。”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神情难以把控,引得好奇之人继续张口。
“那这样岂不是利用王爷?他能受?”
“呵呵,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问题了。”
“就是就是,与咱们无关。笑笑就好,别出去瞎传,啊?
女子说说笑笑,全当笑话似的。掩在廊下。传来一片清凌之声。
久久不得消停,三五成群杵在园中聊了好长时间。岳灵听着,倚靠栏杆漠然静立。思索其由头,左不过是有人背地里放了话,不怕死开始嚼她舌根了。
算日子,虽然珩王带她上环山阁的确很多人看见,可依照惯例,闲言碎语绝不会空穴来风。她有江湖传言这点不假,但在京中闺眷可没这么广的名声。若真要有,定是人刻意走漏。
所以会是谁?掰着指头数也不过那一两个。处处替萧烈抱不平,将她往皇子那边引,说到底不过是想挑拨她二人的关系。
岳灵经不住轻哼,身着紧束的男装。没了顾忌,一时闲得无趣,懒得再在这多待。墙根一听完,话不多说朝外走去。
她若想走,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何况近日萧烈在忙阳昭节的事,白日的后园几乎没多少看护。再说她又是男装打头,埋着脑袋走在长道上,根本不会太过打眼。
走走停停,健步如飞。时不时站在老树下眺望远山,腰间玉带随风而起。旁的石墙上停了几只鸟儿,叽叽喳喳,一会儿跳在这头,一会儿停在那头。最后似是跟上她的步伐,扑腾着往侧门方向而去。
那里有一片湖,这个季节冷得结了部分冰。呵出一口凉气,走得多些也不觉冷。倒是随着动作愈发有朝气,浑像来了精神。
她近两日无趣,每每闲暇总会想,就这么跟着萧烈会不会太没意思。可是那家伙偏生又对她极好,仔细一算,在这个世界怕是没人能对她这般。倘若一犯闲就想离了他,或许那家伙真该伤心了。
罢了,她倒是设想周到。都开始计较它人感受了,怕是心底也对那男人不一般。这样想着,岳灵愈发觉得无趣,从侧门走出,日头一时暖。待到拐角处,不及看,突地撞上一抹温热的躯体。
长长吸了口气,女子蹙眉抬头。总觉跟前这人怕是没长眼睛,这么大白天也能撞上人。即使她没看见,对方还不知避开吗?刚要开口说上几句,哪知抬首,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熟悉的少年。
是厉昶,多日不见,他像是拔高了些。身量瘦瘦,但却有力。见着她也不像往日那般造次,只一踟蹰,愣住。
“岳……岳姐姐?”
本能出口,叫得那般亲昵。岳灵见此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倒是没了计较。沉默,没有出声。
还是小子盯了半响,略微看不下去,拉住她的袖子待到一旁,低声。
“你怎的在这?”
真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这才多久没碰到,小子行事也开始守礼了。
狐疑看过去,挑眉回问。
“我怎不能在这?”
他干干地咽了咽,紧接着耐心解释。
“凌澜园是外院,女子是不能……”
“看清楚,我现可是男子。”
不等说完,同样耐着性子接话。倒把厉昶说得愣住,默了默又道。
“那你……”
“走,出去喝一杯。”
“啊?”
没料到岳灵能说出这话,姓厉的小子彻底傻眼。看得姑娘来了兴致,不禁莞尔。
“怎么,多日不见,听不懂姐姐说话了?”
她肤白细嫩,眼眸如水,笑起来十分可人。把厉昶弄得不太好意思,慌忙撇开。
“不,不是。只是……”
到底回去受了父亲教育,小子不再像初识那般无礼。有些拘谨,更有些力不从心。
反观跟前的女子才不由他,一把拽住袖口,低声催促。
“墨迹什么,快来。”
说完就拉着他朝外走去,一位男装打头的小厮加上厉大人家的长公子。想出门实在太容易不过,毕竟厉永权在朝中可有些名堂。旁的人看他面子,怎么都不会为难他家公子。
而在这世上没几个男子是她岳大阁主搞不定的,带着厉昶出了环山阁。听闻旁的雪山下开了不少酒庄门店,她在园内憋了良久,实在无聊。这一出来放松,人也跟着撒欢了。
厉昶虽然好玩,但是头先被父亲叫去理论了好一阵。如今碰上王爷的女人到底知道分寸,只是这姑娘太会带动人。半大的少年哪经得起她糊弄,这一出门逛上酒庄,人也跟着不听使唤了。
他们去了门店喝酒,喝这里最有名的烧酒。身边谁也没带,只有他们二人。相互碰杯,把酒言欢。引得旁的人也来了兴致,争相过来对酌。
当地人热情,一喝酒就上了气性,非要饮个痛快方才罢休。而闲散良久的岳灵就像彻底得到释放,娇娇的个,抬脚跳上凳子。小酌不知不觉就变豪饮,乐得忘乎所以,只觉几杯下去痛快至极。
于是这样一撒欢,时间就在无形中给耽搁了去。
直到夜深将至,忙完一天公务的萧烈回到寝居仍然不见她的踪影。
因为上回的事,他极其关心她的安危。如今夜深人静都不见人,可让那男人来了火。寻不到具体消息,再一迟,厉声吩咐手下立刻出去寻人。
不见岳姑娘是大事,任是个手下,珩王身边谁人不知。
即使上回的疏忽他并没有怎么罚孟广,可要再来一回,保不齐那男人不会真要谁的命。
萧烈换了常服,居于八仙桌前。见不到她懒得用饭,独自坐在桌边默默饮酒。一时急一时躁,横竖也不知怎么,没了她,当真不松快。
下人相互对接,就说白日午后才见姑娘在园子里晒太阳。怎就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后来大家手头上忙,也没多注意,结果现想起来,才知道岳姑娘就那时候起便不见踪影。
但住在环山阁的人都是内戚,王公贵族大多和皇室沾边,都是自己人,怎会出多大的事。
可惜萧烈想法不同,他多在乎她,哪怕一丁点的侥幸都不愿设想。再待的多些,愈加不耐。扬手丢了酒盏,厉声吩咐人备马。
他打算亲自出去寻人,夜里凉,担心她那身板儿扛不住苍措峰的风。才将出了院门,台阶下早已备好黑风骥。漠然接过鞭子转身,不远处跌跌撞撞竟走来两人。
熟悉的身影,是厉昶和岳灵。二人面色皆是潮红,像是喝了不少酒。放眼看,那轻盈柔润的小公子边走边勾唇,脸上满是笑意,看上去相当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