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侍从火急火燎, 得了指令飞速出门去了外头的长街。一丝怠慢不得, 毕竟丢失人是大事, 谁敢半分迟疑。
被孟广一顿呵斥浇醒, 尽都面色肃然, 没了往常低调遮掩的架势, 统统拿出干正事儿时的做派。
从门口街道开始,一条街连着另一条街仔仔细细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召唤来附近旁的王府侍从, 全身心投入其中。
京师城中是自家地盘,找人寻踪太过容易。但是反之连这都寻不得, 那会是何等糟糕之景。
十几侍从闻声出动,搬救兵,回府探。裁缝铺的掌柜已被孟广亲自押了下来, 这人是在他店里出的事, 饶是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可那畏畏缩缩的老板被人大声逼问,甚至抱着脑袋躬了身。不知道的事,仍旧不知道。
晴天霹雳,如梦一般。
念及此,孟广真希望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那小妮子闲得没事搞的恶作剧。手放在柜台上,硬邦邦的桌子, 重重砸了一记。目光在门外街市上来回的人流中穿行, 耗了片刻, 依旧无果。
不就才离开一会儿, 怎能无端端失了踪迹。那女子素日逗人狠有一套, 聪明又机灵,上头还有这么大尊佛在那护着,任谁能奈她何。
深思无果,也不愿再多想,黑白道上都寻一遍才是真。意识到此,他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找不到,定要拿出个主意才是。
于是从青天白日到夜幕降临,他亲自带头找。希望是场闹剧,过了就算了。然而在手下从城东三区寻了遍回来后,他又怔了。
派出去多少人,耗了半天尽都空手而归。这快几个时辰过去,王府那边也派人回去探了。打哪都没有消息,真是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动身迎上归来者的步伐,神情更加焦急。
“怎么样,城东那头怎么说?”
手下抱拳躬身,动作还算利索。几人杵在街道拐角处,动作谨慎。
“回孟大人,城东城西都找遍了,各出城口也看过,四处都无消息。”
汉子蹙眉,不及想,再问。
“赌场酒坊呢?”
“那边情况您最清楚,已经传话给道上的崔大爷,他都没见过,谁能知道?”
“没有私藏?”
“没有,市井各地没人有那个胆。”
他焦急抓头,来回踱步。总不愿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西长巷的大间大户寻过没?”
手下闻讯赶紧斟酌,摸清意向再次言声。
“报大人,那头达官贵人较多,我等搜起来不太方便……”
“可是您放心,西长巷外属下已经打听过,无人看到过可疑人物出现。”
没理由啊,下意识顿住,此刻孟广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焦急忙慌来形容。抬眼看天色,将将褪去晚霞。风吹而过,整个人的僵硬在了风中。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珩王与众官员在城郊别庄议会,商议近来武试与南边拨款问题,大大小小的官去了不少。照那架势,估摸夜深都不定能回府邸。
可是有的私权若是上头人不松口,他这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且若回头主子入府,指望要人,他这边作何解释。难不成就说岳姑娘无端端不翼而飞?都是明白人,倘若这么加大力度都找不着人,那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便是有人早已看中,设下圈套故意为之。真要如此,他可就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斟酌清楚其中利弊,孟广再无迟疑,吩咐底下人继续找。自己则翻身上马,不容有失径直往城郊别庄而去。
青山绿水,树荫环绕。流水潺潺间,奔驰的马儿一路向前行。啪的一声拍在马后,速度又快了不少。手持王府令牌辗转上山,听说里头还在议会,穿过层层关卡,他便稳住心神。满头大汗待到目的地,悻悻地等在外头。
从城中过来没花太长时间,他拼尽全力速度极快。只是待到那处多等了片刻,托人通传,随后半响过去,才见到腰伤刚好的齐恒。
得知带出去的岳姑娘那边出了事,齐恒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难言。他不是不知道萧烈的性子,相处这段日子什么关系早已不用它人说,地位摆在那儿。再者还有别的不可说由头,真要出事,当真难以想象,稍微迟疑后果无人承担得起。
别庄大堂内,多重守卫。几名官员正在底下上报此次拨款的章程。室内静,高座上的萧烈默不作声听着。宽肩窄腰配上新制的蛟腾玄色锦袍,威严正式。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垂首押上一口。
片刻后齐恒走了进来,得知消息,只知早上报才是真,便紧赶慢赶,颔首走到男人身侧。
里头很静,除了厉永权魏先容,还有其他别的官员。随着朗朗宣读的声响,齐恒屏了屏,趁着不太显眼的空档,俯身寻得时机。
附在耳旁低语几句,简单果断阐明经过。那男人本还静坐着,听到这里眸色一沉。在底下接连不断的传话中,起身朝旁的窗户边走去。
拉开侧门,外头是小楼台。孟广正拱手等在那,见人走来作了一揖,感受到莫名阴寒的气氛,压根不敢看他的方向。
“禀王爷,岳姑娘她……不见了。”
硬着头皮,还是将这句憋了良久的话说出来。听到这里,萧烈一把拽过他的领口。漠然看过去,只落几个字。
“你说什么?”
孟广不敢再愣着,赶紧俯身告饶。
“属下该死,王爷恕罪!”
奈何上头人懒得听他多言,丢开领子,人立刻往后退了三步。
“店铺的人查过了吗?”
在外保持惯有的冷静做派,实则越是如此,那男人心底越是不忿。
“已经查过了,掌柜的也不知情。且姑娘是那儿的常客,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
岳灵身份特殊,贸然失踪绝对是有原因。只是探那根本,他怎能不明。
挑眉望去,再次扯住领口将人提了起来。这男人一上火,力道压根不受控制。
“滚,立刻去禁宫外探。”
孟广不敢告饶,对方一发力,他这种汉子都受不得。不明所以,被扯得脑子眩晕。
“可是王爷……”
“废话什么,王爷叫你去你就去。到时问起就说主子让你送礼表入宫。”
碍于此景,齐恒只得匆忙打断,朝他使眼色。孟广颤巍巍听着,心下明了,抱拳。
“是,属下遵命。”
他如同麻袋一般被人丢开,拖着步子爬起身,抬步继续往前去,来回辗转都没耽搁。
萧烈蹙眉而立,拳头捏紧发出咯咯声。齐恒不敢多问,只意味不明扫了眼里头,小声。
“王爷,您看此事,会不会是……”
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正式场合他拎得清情势,二话不说拂袖转身。
“回府再说,有消息立刻上报。”
“是。”
齐恒领命,不敢多说。眼瞧里头的议会正如火如荼,气势渐增。他也没敢表现出过多情绪,只得尾随主子进屋,继续办正事。
早该加强护卫力度,毕竟那小妮子本就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素日没事老在外晃悠。如今那一事过去已有些日子,即使没有先前那般焦灼,他也该提高警惕才是。
一场会谈下来,某人尽管如往常那般平静果决,可心底终究不是滋味。待到所有事情忙完赶回府中时,愤怒与不适也都藏不住。
得他归来,下人仔细迎着,随侍一边走一边小心禀报。鉴于岳姑娘出事,王爷正在气头上,谁敢触那逆鳞。前前后后斟酌字眼,道不出结果,子夜静谧,喧嚣止于街外。
丝丝缕缕的烦躁传入心底,待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不耐烦丢过脱下的外裳官袍。步子加快,剑眉紧蹙,周身气压极其冷寒。
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怪自己疏忽。怎能如此放任,就该好好将人护在府中才是。
急与愤上头,思考也变得极端。脑中有了千种可能,他本不是焦躁之人,可失的是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此刻夜深人静,寒风凛冽。时不时有微弱的雨点打了下来,萧烈回府几乎没有歇息。想到人,再念此刻处境,握了杯盏,摔碎,眸中一片冷意。
耗了大晚上,自别庄到此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守在前厅,等待底下侍从的答复。
那丫头没敌人,左不过是最先那场纠纷。近几日闹得最多的是魏娇那儿的事,可惜那些都不足以引出这场变故。缘由为何,心下明确。
遥想以往回府,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的闹腾。今日没了她,府中一派清冷,更别说那日日消磨的寝居洛庭。
萧烈很烦,懒得用饭,连茶换酒几口下肚都不得停。心底汹汹如潮,吁出口气,再饮一杯,沉沉似郁。
他还从未如此烦躁过,一时气滞,什么心情都有。左不过拎清,也是他在外叱咤,最致命最不给活路的由头。
原来没有她在,他竟能如此焦躁难耐,多等一刻,都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