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昏迷的时间增长,她总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想着也好,一了百了。
可是,生命总在不该顽强的时候拼了命寻求希望,它像一个能自我调控的系统,在无止境的折磨中学会了接受。
半月后,苏夏又能每天清醒着看自己的血液被抽走,甚至还有闲心问上一句:“布莱恩,你们到底是要研究什么病毒的解药呢?”
布莱恩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说了一直在实验室里放着的最新型病毒,那确实是没有解药的,但与李薇薇没有任何关系。
苏夏麻木地“哦”了一声,又说:“你这么优秀的专家,能不能告诉我,人体内有多少血?什么时候才能抽干?抽干之后,我是不是就会死了?”
布莱恩没说话,门外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想死还不简单吗?手术刀往脖子大动脉上一抹,你解脱,我也没了后顾之忧。”
苏夏抬头看着趾高气昂的李薇薇,眉心下意识蹙了起来。
“苏夏,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呢?”李薇薇仗着布莱恩早就和她沆瀣一气,撕开在贺修宸面前的伪装,露出最不堪的真面目。
“因为你,魏承则成了残废,从云端跌落尘泥,翩翩公子从此就是个废物;因为你,苏家生意一落千丈,你爸妈像狗一样四处摇尾乞怜。”
“你就是个灾星,所有关心你爱护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怎么还好意思活着拖累他们?为什么还不自行了断?”
苏夏漠然的双眸里燃起火焰:“你在说什么?!你们对我爸妈做了什么?对承则哥哥做了什么?说清楚!说啊!”
她试图从铁架床上爬起来,稍一动作,冰冷的手铐和铁栏杆撞得叮当作响,将她瘦弱的身子又拉了回去。
李薇薇站得不远不近,狞笑着道:“我说,你若是再死缠着修宸,你爸妈,你的承则哥哥,都会在你之前死去。”
“不!我不许,我不要——”苏夏的神智有点儿混乱,被她一刺激,情绪立刻像火炉上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爸妈,承则哥哥,他们不可以有事,不行……贺修宸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李薇薇往前走了两步,轻而易举地按住她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说:“苏夏,他们可以没事,只要你知趣。”
苏夏挣扎不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李薇薇眼中浮现杀意:“你死了,他们就都安全了,我会跟修宸求情,你放心,我保证。”
苏夏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怎地,恍惚间想起她们亲密无间的时候,一起逛街吃饭,一起追星看剧,一起聊心事聊到半夜。
“薇薇,”她突然轻声喊她,嗓音有点儿沙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曾经最要好的姐妹,会巴不得她去死?哪里错了?
李薇薇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苏夏问的是什么,她嘲讽地道:“苏夏,你该不会以为,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吧?”
苏夏深深地望着她。
李薇薇道:“别傻了,我一个拼了命往上爬的底层,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大小姐。”
“就因为投了个好胎,占尽所有的好处,这样还不知足,还要从我手里抢走修宸,你说,你哪一点够格做我朋友?凭你的愚蠢吗?”
早在李薇薇第一次和贺修宸纠缠不清的时候,苏夏就隐约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可她从来不问,就当以前都是真心实意。
今天,李薇薇张口闭口要她死,她忍不住,得到的答案意料之中,心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痛。
大概是麻木了吧,她想。
可是,苏夏不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我没抢过贺修宸。”
她和贺修宸相识在先,在他表达了对她的好感之后,她才介绍他给好闺蜜认识。
那会儿,他们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父母和贺老爷子都没反对他们交往,都在商量婚期了,贺修宸却突然变得冷漠。
那时候的她天真单纯,以为他是人们说的婚前恐惧,想着等结了婚就好了,然而,婚后的他变本加厉,愈发淡漠。
直到被关进实验室之前,苏夏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从贺修宸一口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和他此前的言辞里,她大概猜出了真相。
——他以为是她爸爸害死了他父母。
也许是在婚前就有所怀疑,直到那一晚才确认,加上李薇薇自导自演的绑架和病毒,他才将她丢在了这里。
可是,苏夏想不通:“李薇薇,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贺修宸为什么对你这样?”
李薇薇直起身子,左手摸了摸右手上的戒指,不无得意地道:“因为这个。”
苏夏不解。
一枚戒指而已,有魔力不成?
李薇薇道:“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以前那么相信我,什么事都跟我说,也得感谢你父母结仇,歹徒在那个时间段把你绑走了。”
否则,她不会知道苏夏在十八岁的夏天邂逅了一位大帅哥,更不会去度假岛屿的小木屋里捡到戒指和信,也就不会无意间知道那个大帅哥就是鼎鼎大名的贺家大少爷。
虽然捡到戒指到和贺修宸“相认”隔了几年,但不影响她成为他捧在手心里的人。
苏夏心中越发疑惑。
七年前,她和父母去度假,因此被父母生意上的仇家绑架,这事儿千真万确,可是,这和戒指有什么关系?
李薇薇道:“我只会告诉你这些。”
她怕说多了,苏夏会告诉贺修宸,他本就心志不坚了,若被他发现她的一切都是顶替了苏夏,他会杀了她的。
李薇薇折身去外面拿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放在苏夏触手可及的地方,又从墙角的抽屉里拿出钥匙打开了她的一边手铐。
她说:“苏夏,是让所有人都在你之前去死,还是用你一人的死换他们的安全,你可要想好了。”
苏夏的眼神落在刀刃上,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自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是在想,那样薄的刀刃,切进动脉里会是什么感觉。
会立刻死去吗?还是会亲眼看着血液流干,一点点失去知觉?
苏夏脑中纷繁杂乱,手指颤抖着,不受控制一般,缓慢地伸向了那把小巧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