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裙摆,因为陡然站起的动作,两鬓边的金步摇轻声作响。褚月涵并未理会,将披风解开,丢在了贵妃榻上,径直来到桌案前,提起笔,一边思索着,一边记录着。
所有的事情从她重生之后,似乎都在无意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苏重本可以一直做他的皇帝,苏莹莹甚至最后都登上了凤位……
对!苏莹莹!毒!
苏莹莹会用毒!
她是苏相的义女,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苏莹莹的手腕两寸往上,有一个红色的疤痕。那是褚月涵无意之中看到的,本以为只是一个疤痕,所以没有怎么在意。但是想到那个宫女,她的手腕之上也有一个纹身!
而且,是一模一样。
所以,苏莹莹和那个宫女皆是拜月宫的人。
还有如今的苏柯蓝,看样子,她应该和苏莹莹并非是一路人。但是以后呢?苏家姐妹中肯定是其中之一将她怀孕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然后苏柯蓝将自己绑架出宫,这其中应该也是有人暗中帮助的。
当初她是从南门被偷运了出来,南门距离落月阁最近。太后,苏莹莹,再一联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苏莹莹有意和那二位拉成战线……
如此一来,究竟是太后被利用,还是反利用苏家二姐妹呢?
褚月涵看着手中的名单,再提笔,将所有的关系理清。
但似乎还是有地方很突兀,比如闻馨是如何掌握了拜月宫的大权?难道左右护法本就是她的人?那么闻人达呢?信中说他是在养伤,可是她分明记得自己留下了足够的药物,再加上闻人达本身就是习武之人,放了血,最多也就是修养几日,补补气血,也就无碍了。
难道说,他本就有其他的伤?
闻馨又是为何会将冷嫣儿杀了?是真的杀了,还是障眼法?这一切究竟是闻馨在纵观全局,还是闻人达在自导自演?
褚月涵坐在桌案前,墨汁已经浸入锦缎袖口却丝毫不觉,一切都太过诡异。
南宫颐就要抵达南疆了,这其中会不会生变?会不会本就是个陷阱?
褚月涵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来人!”
褚月涵从桌案旁的木屉中拿出一个小竹筒,将自己刚完成的梳理图小心的叠好,放进去。又用自己和南宫颐才懂得的打开之法,将竹筒密封,沉声唤道。
“属下在。”
又一个隐秘卫站了出来,眼看着竹筒就要砸到面部赶紧接住,恭敬的捧在手中,心中依旧心悸。
“速速送去给皇上!一刻都不得耽误!”
拜月宫生变,也不知南宫颐究竟是否知晓。褚月涵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再一反应过来,那隐秘卫已经行动,不见踪影。
她微微颤抖着,满是紧张的心情迟迟不见缓和。
三月的扬州,槐花漫天,柳絮偏飞,一切都在烟雨中朦胧,带着馨香。
“嫂嫂若是见着这扬州春景,应该会很开心吧?大哥还真的就这般放心嫂嫂和蔚儿在家?”
因为出门在外,自然要对身份有所隐藏。桑榆缠了南宫颐和褚月涵两天,却依旧没能让南宫颐点头同意带着自己,所以就自己偷偷跟着来了,一路到了扬州才现身。
南宫颐看到桑榆,又好气又觉得真是难为他了。平日那般跳脱的性子,还能一直挨到扬州才暴露。
“不放心又能如何?涵儿的身体需要好好休养,并不允许在外奔波。”
捏着今早刚刚收到的竹筒,是褚月涵从千里之外的京都送来的加急情报。他看过了,心中很是担忧,可他现在不能回头,否则祸患更大。
“昨日收到消息,说拜月宫内出现了奸细,已经被处决了。听说,还是个女人。”
桑榆作为辽北太子,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再加上身为断望山庄的弟子,他想要知道点消息也不是难事。天底下,没有瞒得过断望山庄的事情,只有他们愿不愿意知道,没有他们知道不了的。
“冷嫣儿。”
南宫颐看了看桑榆,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就知道桑榆肯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会急匆匆的露面。否则,依着他好玩的性子,应该得到了南疆才会主动现身。
“而且秦安侯府那边也有了动静,京都里面几个跳脱的,我都已经安排了密卫看护着。当然了,大哥你肯定也派了人的,只是弟弟觉得多几个人,多一股横空出现的势力,会让整个局面更好玩儿不是吗?嫂嫂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让她担心。”
桑榆看着南宫颐,脸上尽是真诚。
“我会让瞑枘跟在你身边,到了南疆,不要妄为。”倒是没有想到桑榆会做到这一步,南宫颐静默了片刻,然后直视着他,不由分说道。
“好好好,我跟在你身边不就好了?其实大哥,我又不是没有功夫,而且我的功夫可不见得就比瞑枫、瞑枘差的,不要这般看不起我好不好!”
桑榆说着,瞪大了眼睛,很是委屈。
“南疆四处皆是毒物,你来之前,涵儿可有给你药?”
南宫颐看着桑榆白净的脸,算不得浓密的弯眉,微微上挑的凤眼,挺直的鼻梁,薄却红润棱角有致的嘴唇。
一袭青色云纹锦缎长袍,白玉段腰带,同色发冠。
俨然的翩翩君子,逸然无尘,明朗清澈。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小师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至少脸上的稚气已经无声无息的隐退了。
可是就算如此,那也不会掩藏桑榆体弱的事实。年幼时中毒,早已让他的身体经不得内力的冲击。所以,桑榆是断不可肆意运功,这也是为何师傅不会轻易传授武功给他的原因。
“嫂嫂给过了,而且还给了好多,让我都带着,以防不时之需。还有好些腰带呢,说是带过来给你们换着用,她怕南疆的瘴气会影响到药效,所以还准备了好些百宝囊,专门用来放置药材的。”
桑榆说着,拿出了褚月涵之前交给自己的腰带,从里面取出了好几个药瓶,尽数交给南宫颐。
“这些是她给你准备的。”
南宫颐看过那些瓷瓶,他这里每样都有好些,全是褚月涵在他出发前强硬让他带上的。
“嗯,我知道啊,我就是拿出来显摆显摆!嘿嘿,果然有嫂子了就是不一样,又多了一个人疼我,关心我。”
桑榆一脸的幸福,和十年前第一次在断望见到南宫颐时,说的话一模一样,就是连语气都一样。只是这一次,说话的人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瘦弱和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