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林九儿年轻，说话也直来直去，性格倒是文清浅喜欢的。
她重新回到逼仄的店里，打量着她出售的东西，心里暗暗称奇——如果真如她所说，花圈纸人都是她自己做的，那她这手艺也未免太好了点——比林边的老师傅做的还好，而且，还有不少新鲜玩意——纸糊的电视、冰箱、洗衣机、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甚至手表这样的小东西都做得非常像。
“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文清浅拿着纸糊的手表，问道。
“我祖爷爷就是扎纸人的，代代相传，咋了，买东西还得看祖宗十八代啊？”
林九儿似乎也看出文清浅不是诚心来买东西的了，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还有事儿呢，你要是不买东西，我可关门了啊。”
“别，我的确不买东西，但是我找你有事儿，重要的事儿。”
“找我？你谁啊？”林九儿打量着文清浅，虽说两人也就差了三四岁，可文清浅看起来就身份不俗——其实文清浅已经穿的很朴素了，但是和林九儿比起来，就显得有那么一丢丢贵气。
“我是……”文清浅不想这么快自报家门，便扯了个谎，说道：“我其实是想拜师父，我也想学这个……”
“你？”林九儿瞪大眼睛，咯咯笑了两声，“你是谁家闲出屁的大小姐吧？上我这儿来逗闷子来了？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穷人啊，干什么不好是要跟我学这个？哪有几个女孩子干这个的？”
“你不就是女孩吗？你长得也不错啊，你为啥干这个？我猜，肯定是因为这个挣钱？我也想挣钱。”
“我可不只是因为想挣钱，我这是祖传的手艺，本来是传男不传女的，可我爸倒霉，到死也没生出一个儿子来，叮铃咣当接连生了仨闺女，送人两个，就留我一个给他养老送终，这份手艺他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我来传承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有几分无奈呀？如果你不想干，大可不必传承这份手艺啊。”
“我是不想干，可我发现，这行比以前赚钱了，而且，未来还能赚大钱。”
几番对话中，林九儿渐渐对文清浅放下了警惕，她毕竟年纪小，哪里能看透文清浅的伪装。
“我就说嘛，肯定赚钱，师父，你就收了我吧！”文清浅表现得非常诚恳，摇晃着林九儿的胳膊，使劲儿撒娇。
“你真想学呀？”林九儿再一次打量着文清浅，她此刻看起来还真是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我从小就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算命的说我命硬，最适合做的就是这门生意。”
林九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真想跟我学，那我就收，事先说好，学费五百，少一分不行，在这帮我看两个月的店，扎花圈和扎纸人的手艺，我包教包会，当然，能不能做得好可是要看天赋的，我只能教你技术，却不能给你天赋……”
“这个我懂，我学的就是技术，就算学不好，我也不赖你。”
“还有就是，你想开店可不能挡了我的生意，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做强的，你不许在省城开店，其他地方我不管。”
文清浅从她这句话上嗅出了一丝野心的味道，接着她的话茬，说道：“做大做强？师父，虽然你手艺不错，但是……做大做强可不太可能吧？”
文清浅朝着对面自己的店努了努嘴，说道：“你看，那家久安殡葬服务部，人家那才是做大做强的架势呢，还有套餐服务呢！人家的服务从人死了开始，一直服务到烧周年，追悼会呀，鲜花呀，方方面面都有。”
“嘁。”林九儿发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说道：“那家店我都早就打听过了，那个叫宁建的根本不是老板，就是个给人打工的，他们真正的老板在林边，天高皇帝远，根本顾不上这个分店，而他们那套模式我早都摸清楚了，等我把客户数量累积足够了，就直接上套餐，如法炮制就行，只要价格便宜，还愁干不过他们？”
“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可我看不行啊，别的不说，就黄白菊花你上哪弄去？人家可是一年四季都有供应。”
“省城已经有鲜花种植基地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菊花的成本不高，供应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这里，文清浅算是把林九儿的设想摸清楚了，这丫头看起来单纯，但是有计划有目标，要不是她来省城学车无意中发现了她的店，就宁建那个轻敌的心态，早晚会被林九儿按在脚底下摩擦。
面对竞争对手，文清浅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正面竞争，利用自己的财力，打几波价格战，可这样做的风险比较大，很可能会导致市场的动荡，最后只能以市场细分收场——也就是说，把低端市场让给林九儿，而自己只做高端。
这不是文清浅想要的，无论是高端还是低端她都要，她定下来的模式，也决不允许别人照抄照搬。
所以，她想要选择第二条路——把竞争对手变成自己人，直接吞并她的店，把她的竞争力掐死在萌芽状态——做垄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人海战术，一条街上的殡葬需求一共就那么多，她要让消费者无论走进了哪家店，钱流进的都是同一个口袋。
产生这个想法，主要是因为她看中了林九儿这个人——她是传统殡葬世家出身，有头脑有野心，比宁建这个临时委派的人更适合做省城代表，但是这样一个全身是刺的姑娘，并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归入麾下，必须要用一点套路才行，使用套路第一步：成为朋友，打入敌人内部。
林九儿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光顾着跟你说话，我跟人约好了要去滑旱冰，这眼看着就到点了！你要学也不差今天了，明天赶早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