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风染黄了山脉,吹枯了树叶。
“娘亲,娘亲,你快看看,这秋意姐姐给我做的香囊。”轻快的稚嫩声音合着脚步声,轻轻的推开了回忆的大门。
熏着幽幽熏香的房间,主位上的妇人看见扑过来的孩子,连忙放下茶杯,一把接住了她,责怪中带着宠溺,“你可小心点,跑这般快,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那孩童笑嘻嘻的没有回答,只高举着香囊递给母亲,一脸兴奋。
那妇人接过香囊没多久,门外就又走进了一个女子,看见妇人握着香囊后,那女子的面色微恼,但仍先行了个礼。
妇人挥了挥手,仔细的摸了摸香囊,赞叹道,“秋衣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只是给小姐带着玩,夫人谬赞了。”女子红了脸,微低下头。
妇人将香囊递还给了孩子,看着面前的女子,笑意满满的打趣道,“秋衣今年十四了吧,这般算来,再过几年就真的可以嫁人了。”
女子的脸越来越红,还没有说话,那孩子却忽然亮起了双眼,站起身兴奋的说,“秋衣姐姐,你要生小娃娃了吗?”
女子的头几乎要低到了地下,说的话也细细的如同蚊叫,“还没。”
妇人见她这般模样,一把拉过了那孩子,解围道,“你这孩子,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呢,整天就念着什么啊?”
孩子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快步走到了女子面前,“秋衣姐姐,你真的会给我生跟妹妹一样可爱的娃娃吗?”
女子本有些尴尬,可听完她的话后却忽然笑了起来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这是在夸自己可爱吗?”
“没有啊,妹妹虽然跟我生的一摸一样,但是妹妹就是小,就是可爱。”孩子说的一板一眼,双眼里都是认真。
“姐姐……”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蠕蠕的声音,紧接着就走进了一个和屋里孩子一摸一样的小女孩,可看着就文静了许多。
屋里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拉起了那个女孩的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并排走了进来。
“妹妹,你知道吗?秋衣姐姐要给我们生可爱的小娃娃了。”
“小娃娃,真的吗?”
“对啊对啊,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娃娃……”
因着两人的话,屋内的人笑做了一团,说不出的和谐。
可转眼,也不知道哪里先出现的红色,美好的屋子里忽然出现了满天遍地的血光,鲜活的人也如同花朵一般瞬间枯萎……
不过一瞬间,屋子里就完全变了模样,亲近的人全部消失,小女童站在忽然变样的屋子里,无助的嚎啕大哭……
绝望,满天遍地的绝望似乎要将他淹没……
“哈……”陈书岩浑身一抖,猛然坐直了身体,过了好半晌,他看了看房子里的摆设,看了看自己早就长大好几倍的手,这才肯定刚才的事是梦境。
其实也不算是梦境,应该是他记忆里的一些片段和一些残酷的事情混合到了一起。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还没有亮,他叹了一口气,又躺回了床上。
这样梦境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对,很久没有过了。
小的时候,刚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是不懂的,后来慢慢懂事了,这样乱七八糟的梦便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那段时间,他白天都是一副正常的模样,可晚上却是辗转难眠,他也一直埋着师傅,没有告诉他,直到后来晕倒了,师傅多次询问,他才吐出了真话。
师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苦口婆心的找他谈了一顿,也不知道怎么的,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梦到过这些事。
他不是忘了,而是把那些悲痛的事情掩埋两人,因为师傅说“只有弱者才会去回忆伤痛,真正的强者该做的是洗去伤痛”。
对,洗去伤痛,他一直在努力,总有一天,他会抓出最后的真相,他会为父母报仇……
他握紧了双手,黑暗中的身体隐隐有些抖动。
这几天因为遇到秋意这个和故人异常相似的人,他真的失去了理智,不仅忘了平常该有的戒备心,还……
他呼了几口气,尽量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秋意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不管他想还是不想再揭开自己的身份,这一次他都要去调查清楚。
他已经有些等不下去了,在这个官场上徘徊了那么久,他遇到了太多事,竖了太多的敌人,他倒是不怕自己撑不下去了,只是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对一些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想到某个人,他更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明明是在一个府里,府也不大,可这么多天了,他们却就收没有碰到过一次,这次,粮食运来的事也没有见他出来过,难不成,他在躲着他?
他当甩手掌柜,也的确该躲着他,可……也不对啊……
有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又忽然出现在了陈书岩的心头,每次想到这个人都会有这些奇怪的情绪,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要挥去这些莫须有的情绪。
这些情绪带给他的感觉很陌生很陌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而且,还会时不时的将他带的很感性。
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性的人,否则也不会靠着自己一个人一步步的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本以为自己会讨厌让他感性的东西,可是,他却奇怪的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讨厌这种情绪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接受的……
陈书岩摇了摇头,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
某人既然不想插手这件事,他自然不可以强制要求,其实这样也正好,秋意的事他还是要继续下去。
不过,调查还是算了,不管自己去查还是让人去查都会引起别人怀疑,倒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上门去试探她本人。
如果她是秋衣,那面对自己的试探多少总该会有些反应,若是不是,他也可以转个弯带开话题……
这事不能拖,需要尽快去做,陈书岩眯了眯眼,打定了主意。
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那压在心口上的岩石算是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