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那你比秋儿小两岁!”

唐依依还不想睡觉, 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那我可要给春草寻个好夫婿!”眼见她脸色越发红通通, 不似平日里那般拘谨,唐依依存心打趣她。

“……奴婢卑贱,只想好好服侍夫人!”

“春草这般能干, 可不能妄自菲薄,你放心, 夫人我一定找个真心待你的,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眼见春草闹了个大红脸, 害羞的抬不起头,唐依依这才顿住笑。

春草伺候唐依依躺下, 傅南生不在府上, 值夜的丫鬟每晚都歇在内室里,春草在临窗的榻上铺了被褥,室内只留了盏六角小宫灯, 她刚准备躺下。

“夫人,可歇下了?”

门外响起突兀的敲门声,是秋儿的声音, 春草看了看坐起身的唐依依, 快速绕过屏风, 走过去开了门。

秋儿行色匆匆的进了内室, 见了唐依依急急道,“夫人,巷子里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突发急病, 求到咱们府上来了……”

唐依依起身的动作微顿,诧异道,“这个时辰?医馆只怕也上了门……可知道都有些什么症状?”

唐依依一边急忙起身,一边仔细问着。

此时早已经宵禁,来人找上了门,前院的宝平叔也拿不定主意,可这性命攸关的事,他这才派人传话,想问问夫人给拿个主意。

想起前几日送见面礼上门,那小儿当时还藏在门后偷偷打量她,乌黑圆溜的眼睛,憨态可掬,秋儿不禁一阵唏嘘。

“管家只说那孩子浑身滚烫的厉害,人早已经烧迷糊了,柳嬷嬷怕夫人歇下了,只让奴婢赶紧禀了夫人,让您给拿个章程!”

“……让管家先开了小门,把他们安置在客厅”,唐依依略微沉吟,披上外裳下了床。

“夫人要过去?”

秋儿和春草异口同声,两人都似不赞同,声音陡然拔高,这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病,竟这样急,夫人就这么过去,怕是不妥当。

“躺在这里思来想去的,我也睡不着,不如过去亲眼看看!”

原本唐依依神情庄重肃穆,抬头见二人忧心忡忡,不禁失笑。

“对了,让宝平叔把马车也备好!”

唐依依心中估摸着,说不得还得出府寻医买药,秋儿得了夫人吩咐,急匆匆的出了内室。

唐依依之前已经躺下歇息了,春草连忙上前服侍她穿好袄裙,绾发……一番忙乱,这才穿戴齐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很久很久以后,想起这个夜晚,唐依依自问,如果当时知道他们是谁,她还会救起他吗,她想还是会的,命运的巨大齿轮,无形中已经慢慢转动了起来。

入冬的夜晚很冷,唐依依裹紧外罩的披风,沿着长廊一路疾步走到客厅,管家刚让人把马车备好,唐依依就过来了,管事赶忙迎上前。

“夫人,可要安排人送他们出府?”

“我先看看!”

此时傅宅的厅堂里坐着一对年轻夫妇,那男人看起来三十来岁,身形魁梧奇壮,上着一件灰色皮袄,腰间束着牛皮腰带,面色焦灼,眼神晦暗,略微有些鹰钩鼻。

身旁女子身形高挑,鹅蛋脸,只是面色有些发黄,眼泡微肿,浑身上下也无半点配饰,素净的很。

那男人紧紧抱着小儿,面色慌乱,眼见唐依依进门,男人急忙起身,猛然跪倒在唐依依面前,那妇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求求夫人救救我家……我儿!”

唐依依微微一怔,却也理解,只当爹娘焦心小儿,她并未放在心上,唐依依细心地留意到,男子说话的语气略微生硬,似乎不像是中原人。

唐依依看了看宝平叔,管家连忙上前扶起二人,唐依依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男子怀中的小孩。

男孩两颊通红,相隔甚远,似也能察觉热气滚烫,嘴唇蜡白,呼吸微弱,竟恍若就要不行了,难怪男子这般失态。

“你可会驾马车?”

唐依依看向二人,男子动了动嘴角,最后只沮丧的摇了摇头,“我朝律例,夜晚宵禁后,京城禁三人同行!”

唐依依垂眸深思,“不若,我让府中人拿了帖子去请郎中过府,你二人稍候片刻……”

男子听了唐依依的话,紧皱的眉头微松,看似长长的松了口气,夫妇二人不停躬身道谢!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菩萨心肠……大恩大德我夫妻二人永世不忘!”

那妇人眼眶湿润,忍不住的落泪,弯身又要跪下给她磕头谢恩,唐依依连忙拦下她。

“我看他嘴唇干裂,不若先给他喂些温水!”

听到唐依依这般说,那妇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身去看男人怀中的孩子。

男人身形高壮,更显怀中男孩羸弱,唐依依原本以为那孩子仅有五六岁光景,细问才知道,如今他竟已经九岁。

半个时辰过去了,外院静悄悄一片,郎中来的比想象中的要慢,男孩全身滚烫,蜷缩着身子,面色看起来有些痛苦难耐,年轻夫妇渐渐有些不耐烦,越发焦躁了起来。

男孩躬着身子,似……腹痛?唐依依心道,难道不只是发热,不知道可还有其他不适,她狐疑的问起二人。

那妇人面容焦急,眼见小儿难受的翻来覆去,她有些慌乱,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

“我家……我儿前几日感了风寒……汤药失了胃口……今日好不容易想要吃肉了……谁知吃完就吐了……肚子也痛了起来,半夜就发了热……”

唐依依听着心中微动,脑中思绪一闪而过,“今日你给他吃了些什么?”

“……鹿肉,他说想吃鹿肉!我又给他熬了些姜汤!”

唐依依闻言,不禁皱眉,“晚间可曾吐过?”,那妇人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唐依依想起几年前,她第一次去泉城的途中,适逢中秋时节,常煜柏的那个同伴曾吃了相克的白酒和柿子,身子虚脱,她当时没少给他灌水。

身形强壮的男子尚且疼痛难忍,这小儿年岁太小,身子又太虚弱,只怕更棘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府里的小厮还没有回来,郎中也没有到,男孩昏厥着,难受得不安生,唐依依有些不忍的抹开眼,妇人的啜泣渐渐掩饰不住,压抑的溢出口。

唐依依心下有些纠结,只因她并不是太确定,无奈的叹息过后,她轻声吩咐秋儿去准备些东西,看在眼里的伤痛,她不可以视而不见,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唐依依上前一步,示意男人把孩子给她,“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男人棕色的眼眸闪烁着惊疑,定定的看着她,唐依依眸中坦然,冲他点了点头,他困惑着,一时顿住。

因为孩子太小,人尚在昏厥中,唐依依想给他多喂点盐水,可是又怕呛着他,她坐在榻上,半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后背。

九岁的孩子,就是再瘦小,也有四五十斤重,直到唐依依手臂渐渐有些轻颤,那男孩突然似打了个寒噤,唐依依心下一喜。

那对年轻夫妇一直紧紧盯着唐依依,瞧见她诸多怪异的动作,两人面面相觑,心下疑惑不解。

“……呕!”

男孩轻微的嘤咛一声,接着便张口呕吐不止,酸臭味瞬间蔓延。

那妇人大惊失色,想要上前,身旁男人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他目光锐利看着唐依依,虽然不知怎么回事,可是想起先前那双清澈无暇的眼睛,他无来由的相信,她不会伤害孩子!

唐依依把男孩轻轻安放在矮榻上,接过秋儿递过来的娟帕,替他擦了擦嘴角,妇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手。

虽然秋儿拿来了痰盂,可是四溅的不堪之物还是沾到了唐依依的裙角,男人看向唐依依的眼神有些晦涩难懂。

可是唐依依此时也无暇他顾,虽然室内气味酸臭,可是却也不能开了门窗,男孩还发着热,不宜见风。

片刻功夫,唐依依走过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很烫,她又让人取了些凉水送进来。

那妇人有些狐疑的接过去,只不解的看着唐依依,男人也抬头看了看唐依依。

“你们用水给他擦一擦,可以降温!”

唐依依柔声细语,她善意的笑了笑,坐在客厅陪着两人,男子似乎不常穿此类长衫,动作看起来似有些不自然。

两人对待那个男孩看似亲昵,却又隐隐有些隔阂,似……虔诚的恭敬?唐依依心里的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矮榻上的男孩渐渐不在闹腾,似安稳下来,也没了痛苦的低哼,面色如常,似沉沉入睡般香甜,二人面色一震,眼中均有异色。

“……圣水……神女!”

年轻的夫妇二人再次跪在唐依依跟前,毕恭毕敬的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二人亲眼见唐依依只是拍了拍男孩后背,又拿来了擦身子的水,原本病入膏肓的孩子竟好了,他们怎能不惊奇!

这下轮到唐依依目瞪口呆了,见两人如此这般行大礼,她只觉得困窘,连连催促二人起身,可二人却坚持叩拜,谢个不停!

好在,郎中进府了,这才把唐依依从莫名的境况中解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觉此文已经过半了,感谢Miss秦霈乔、只爱一点点、深渊、23600687的一路追随,还有很多默默关注的小天使,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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