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松宾馆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南面是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东松湖;北面是风光秀丽、奇峰耸立的天屏山,省级自然生态保护区。
天屏山在上电境内海拔最高,约两千九百米,终年不化的积雪为东松湖带来源源不绝洁净的雪水,也是污染严重到爆表的上电唯一一处可以直饮的圣地。
一直以来上电主正领导都有开发天屏山、东松湖旅游资源的设想,每每被省领导所否决,理由是:
守护好这片净土,别把它糟蹋了!
从地形方位而言天屏山也有世外桃源的潜质,高达三千米的山峰完全隔阻上电那边吹来的矿业和工业浓烟废气;深达六七十米的天屏涧又完美地切断上电那边地下河脉络,将废水废渣全部挡于涧外。
就在这样好山好水的核心地带,居然矗立起一座五星级酒店,不能不佩服老板皮晋涛的手腕能力。小道消息说三十多年前皮晋涛跑手续,从上电到省里再到京都,共盖了78枚公章。
事后经常有人求证,皮晋涛哈哈大笑“哪有那么多”,但到底盖了多少枚公章,他从来不肯透露。九年前皮晋涛突发脑溢血病亡,根据遗嘱东松宾馆传给三儿子皮楚秋,大儿子皮楚春、二儿子皮楚夏各得一千万存款和家族基金固定份额,从而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家族财产争夺战。
哪个愿意只拿鸡蛋,放弃会下蛋的鸡?漫长的诉讼、反诉讼,扯不完的家族恩怨,打了五年官司都没能理出头绪,最终还是时任市长的吴润冬出面调解,成立东松宾馆股份有限公司,皮楚秋为董事长,两位哥哥各持百分之十股份只参与分红但不参与日常管理,总算化干戈为玉帛。
皮家是慑于吴润冬市长权威才愿意接受调解吗?当然不。关键在于吴润冬所代表的庞大的矿务系消费群体!
按每家矿区每年开12个大型会议(平均每月一个已经很少实际上远远超过),一年下来八家矿区就是144个,会务加餐饮以及附带的各种服务等等,单单矿务系就让东松宾馆赚得钵满盆溢,更不用说还有市、县、区各种活动会议,难怪皮家为经营权打得头破血流。
也就在吴润冬当市长期间,皮楚秋计划扩建东松宾馆,将客房部增加两百个房间、餐饮增加三十个包厢、会务中心增加两幢小楼。吴润冬表示认可,卢人南那边也点了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受羿复贪腐案波及吴润冬果断以辞职换得平安落地,继任者王市长虽跟皮家私交还可以,但对于东松宾馆扩建却持不同看法,觉得硬件上去了软件跟不上,反而会拖累名声而影响业务经营,做精品宾馆还是应该适当地饥饿营销。
好不容易说服王市长勉强同意,一场车祸又让皮楚秋所有努力烟消云散。
扩建方案提交到白钰面前,他只浏览了第一段便不再往下看,批示道:
青山绿水间本不该存在东松宾馆,扩建将导致更严重污染,不予考虑!
要不是黄沧海一眼看中东松宾馆作为比赛地点,白钰还打算压缩其原有规模,砍掉户外咖啡走廊、水上摩托车和湖边游乐场三个项目。
在此之前,白钰已经迫着阮辛以矿务局名义发了文件,强调今后八个矿区组织十人以上的会议、活动,只有两个选择,或在本矿区进行,或在市正府指定的迎宾馆,除此之外一律不承认费用支出且认定为违规行为。
没明说东松宾馆,但正策指向很明显。
这一来岂非灭顶之灾?皮楚秋慌了神又是央求吴润冬等矿务系领导出面,又利用承办围棋公开赛的机会央求黄沧海“高抬贵手”。
黄沧海也是久经宦海的老江湖,略加沉吟指示易梓煌以市委办名义再度发布矿务局那份文件,前面一个字不改,只在最后加了句话:
经主管条线市领导批准的特殊情况不受本规定限制。
什么意思?如果涉及宣传方面的会议活动,市宣传部长可批准放到东松宾馆;如果涉及全市矿务安全的会议活动,曹大鹏签字放行就可以了。以此类推,除非各矿区小规模内部会议,其它所有大型会议活动都可以套用这个条款,反正市领导里面矿务系、本土系占大多数。
轻轻一句话,让白钰雷霆万钧的禁令扑了个空,但主动权却掌握在市领导们手里,更掌握在黄沧海手里,因为他还可以审时度势进一步明确“特殊情况”含义,当然也可以不明确,保持模糊的战略空间。
是不是黄沧海故意跟白钰顶着干,削弱其权威?倒也不能这么诠释。官场中人,尤其到正厅级别的书记与市长之间,偶尔会出现这样斗智斗勇的微妙较量。内涵并非“我要反对你”,而是暗示“你别忽略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