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仕接过一瞧,顿时变了脸色,好在是面具遮掩着,未曾让她察觉他的神色。他哪里料到她会有这一手,也更未料她为了上官简,竟连皇帝相赠的玉佩也毫不在乎。且不提这玉佩的上佳玉质,单瞧见这佩上九龙图案便知这世上只此一人可用。朝臣见了这玉佩,如果见了皇帝本人;军中将士见了此玉,便如同见了调兵的虎符一般。
应仕细细瞧着手中的九龙佩,只觉心头五味杂陈,他心中感慨,却无法言说,怔忡了半晌,又将那玉佩交还到了碧游手中。
“既然娘娘执意如此,那微臣也只能照办了。不过微臣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娘娘安全,因此护送颖王殿下之事,微臣会请别人去办,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应仕心知碧游脾气倔强,思量之后,唯有妥协。这假扮韩时的上官简,他决不会再纵容下去,若留他性命,只怕往后会危及江山,更连累碧游。他的存在,于众多人来说,只是个祸患,此次,他再不会心软而放过他了。
碧游看了看他,心觉他一直是个可靠之人,便渐渐地放下心来。她抬眸瞧着他,朝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向来是个稳妥之人,此事交由你去处理,我自是放心。待事成之后,我再将事情缘由慢慢说与你听。”
实则,碧游并未打算将上官简假扮韩时之事瞒着他,只是现下时机不对,若是他事先知晓,对他却是极为不利。
应仕瞧着她微笑的模样,往日的清丽容颜增添了些妩媚,那双熟悉的眸子仍旧蕴含着天真。这么些年了,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她仍旧是他当年爱着的上官碧游。只是,她却已成了楚宣的妃子,与他,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舍不得,放不下的人,现在也只有他一人了。
“时候不早了,娘娘也该歇息了。如今你有了身子,也该多多照顾自己才是。”他说完,朝她抱拳一礼。
碧游朝着窗外,但见明月已挂上院中合欢树的枝头,知是时辰已晚,便扶了躺椅准备起身。她身子极为不便,正欲侧首叫殿外守夜的宫人前来相扶,却见眼前一暗,再抬眸时,应仕已行至身侧,张开双臂将她由椅上抱起扶稳站好。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她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暖日松香,那香味清淡却极为熟悉,往日韩时身上,也一直是这般好闻的味道。下意识地,她伸手往他面具上一抓,却被他侧身闪开。
“本宫想瞧瞧你的脸!”碧游止不住心头好奇,刻意换了命令的口吻。
“微臣貌丑,唯恐惊着娘娘!”应仕心下一惊,又俯身朝她一礼说道:“若无他事的话,微臣便告辞了。”
他又一次闪电般地消失于碧游的眼皮底下,每每看着轻动的珠帘,碧游总感到一丝失落。对于他面具下的容貌,她已好奇许久,像他这样的人,到底是生得一副什么样的相貌?果真是丑到不能见人的地步?抑或是他有什么别的苦衷?
自打郭玉兰怀了龙嗣之后,凝晖宫上下陷入了一派繁忙。那里伺候的宫人皆是眼明手快,察言观色更不必说。众人皆知这位郭才人虽是位份不高,实际上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但凡她有半点不适,皇帝便将阖宫人使唤得团团转。他在乎她,因此宫里的人皆不敢有丝毫怠慢。
对于凝晖宫热闹喜庆的情况了如指掌的锦瑶心中自是不大舒服,她虽是对皇帝不再抱有什么期待,只是觉着他对郭玉兰这番始无前例的优待着实令人眼红。再是如何,这郭玉兰也并非是她长姐,虽说她那些小伎俩可以赢得皇帝的欢心,但旁观者清,郭玉兰再是能装模作样,也不可能媲及她的长姐上官锦瑟。
锦瑶在宫里正闷闷不乐,想到往后若是被那郭玉兰踩在了头上,心头更觉烦闷。居安思危,这些年来她费尽心机防着别人,到头来却要被自己拉拢入宫的人挤兑,于她来说,无疑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是思量过甚,锦瑶觉得颇为头疼,正觉得心中无所寄托,便吩咐乳母抱大皇子前来玩耍。谁知她刚让云芷前去传唤,却听来人通报,说是郭才人前来拜见。
“今儿个,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锦瑶冷哼一声,侧首低声朝云芷说道。
“娘娘,郭才人尚在殿外候着呢,如今天气炎热,若是她在此受了什么委曲,只怕免不了私下抱怨。”
较之云若的内敛,云芷倒是口快,平素她最瞧不起郭玉兰那般做作的模样。可是皇上宠她爱她纵容她,这宫中嫔妃们虽是眼红嫉妒,却也不敢拿她怎样,见了面还得和气地招呼着,如今更是没人敢得罪于她。
云芷不过是软语温言地提醒,听在锦瑶中里,却极是刺耳。现如今她乃是执掌凤印的皇贵妃,竟还要处处顾忌郭玉兰这个小小才人。这自她出山执掌凤印以来,竟是前所未有过的情况。
想当初碧游那般受宠,也是极恭敬低调的,不过若真计较起来,那时皇帝的心是在她那处,不过对她倒不曾有过特别的优待。锦瑶越想越嫉恨郭玉兰,对当初对碧游使手段致使她失宠之事又有些后悔。那时候的她,也是心头嫉恨难当,也未曾多想便给她下了绊子。只是如今这郭玉兰盛宠不衰,且在皇帝眼中又成了上官锦瑟的重生之身,就算她现在想下手,也是不成了。
“传她进殿吧!”锦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整了整衣衫吩咐道。
片刻之后,便见两位宫人簇拥着一身水绿长裙的郭玉兰步入殿中。但见她今日绾了个坠马髻,发髻中横插着一枝碧玉簪,虽是面施薄妆,却是粉面含春,微微翘起的唇角,勾勒出妩媚的淡笑。
“哟,妹妹如今有了身子,应是在宫中好生养着才对。”未及她盈盈拜下,锦瑶款款迎上,上前执了郭玉兰的手热情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