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场景又一次变换。
那位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端坐在花园的凉亭内。
而女子身上着戏服,正在园内甩动着水袖。
她的脸上没有化上戏曲的妆容,素面朝天,不过唇上一点朱红。
许梦阮听见她重又唱起了游园惊梦,有些惊讶却又似乎不太意外。
她的行腔缠绵婉转,柔曼悠远,但却没有使用过多的花腔。
许是她并没有接受过正统教导的原因。
毕竟在官宦人家,谁会请人教未出阁的闺门女子唱戏呢。
吴语软腔对北方人来说似乎有些不适应。
凉亭内的帝王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不知喜怒。
但他身边坐着的妃嫔们,却意兴阑珊,呵欠连连的样子。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女子尾音袅袅纤长,结束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回了平静。
好似刚才戏中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妹妹这嗓子倒是不错,皇上您说是吗?”一旁的萧妃笑着说。
皇帝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后又说出一个“赏”字。
女子唱完之后,行完礼,走回自己的座位。
“解嫔妹妹,你坐那么远做什么,皇上都看不见你了。”萧妃突然大了嗓音。
“李德贤,搬个椅子过来,让解嫔坐到这边来。”皇上指了个位置,对身后的太监说。
“是,奴才这就去。”
凳子很快就搬了过来,恰巧就放在皇帝的身侧,身前则是皇后娘娘。
萧妃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的意味深长。
“解嫔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皇帝手指敲击桌面,语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臣妾已无大碍,劳皇上挂心。”女子起身福礼。
“好了,不必多礼。”摆了摆手,让她坐下。
女子坐下之后,低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身前的皇后倒是一脸淡然的端着茶杯喝茶。
翘起的指甲套,似乎要戳在女子的脸颊上,有些吓人。
许梦阮看着这一群女子,围着一个男人打转,内心嗤笑嘲讽。
不等他再看,场景突然又变了。
这一次,是在一个看起来幽暗的房间里。
屋子有些破旧,很难想象紫禁城里还会有这样的屋子存在。
许梦阮突然听到“呜呜呜”的声音,赶紧闪身进了屋内。
他在梦境中只能听到一人的声音,那就是女子的。
那呜呜声必然出自女子。
许梦阮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年级很大的嬷嬷,正按着女子,一脸凶狠的捏着她的下巴。
往里灌什么东西。
女子嘴唇紧闭,拼命摇头。
可她是闺阁千金,本身身体柔弱,哪里抵挡的过两位嬷嬷的力气。
很快就被制服,掰开了她的唇,将那碗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灌进了女子的口腔内。
许梦阮着急的伸手要去拽那嬷嬷,但手臂却从他们的身体上穿过。
他急的团团转,可又毫无办法。
就像是上一次的梦境中,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被那群禽兽凌辱一般。
许梦阮看着女子被强迫,心底疼的撕心裂肺。
明知碰不到那两个人,可还是拼命的在尝试。
直到女子摊到在地,而那两位嬷嬷见事成,很快就甩手离开了。
许梦阮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女子不是妃嫔吗?
为什么两个下人也能这样对待她?
他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她要遭遇这样的待遇。
明明她是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子。
在大街上,看见乞丐,总要买些吃食送给他们。
看见流浪猫狗被过路的马车压死,也会忍不住流泪。
为什么这样的女子,要遇上这样不公平的事?
许梦阮甚至想指天怒骂。
不知多久之后,女子的贴身宫女总算赶了过来。
而许梦阮总算知道那碗药是什么了。
她,不能说话了。
许梦阮看着她眼角无声的落下泪珠,心跟着一钝一钝的痛。
想要伸手帮她拂去泪珠,可却触摸不到她的脸颊。
心底弥漫的难受,让他忍不住飘出屋子,蹲坐在墙角,头埋在腿间。
半响之后,还是放心不下女子,又飘回了屋子。
女子已经被宫女扶了起来。
两人却不是向外走,而是朝着里面走。
许梦阮诧异,这并不是女子居住的宫殿啊,为什么还要进去?
可没人给他解释,女子现在就是住在了这里。
住在了这个冷宫一般破败寂寥的地方。
场景再次转换的时候。
许梦阮看到女子跪坐在地上,脸上带着麻木的绝望。
手指因为拶刑,布满鲜血,垂落在身侧,似乎已经没了知觉。
宫女跪在她身侧,不停的在哭泣,脸上的泪就没有断过。
“你还不承认吗?”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正是之前的锦衣华服皇后。
“我没做过的事,皇后想让我如何认?”女子声音粗噶难听,说话时,像是指甲刮在墙壁上一样刺耳。
坐在座位上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都皱起了眉头。
“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敢狡辩,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位皇后,冷声肃道。
“来人,将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上来的两人,许梦阮很眼熟,分明就是之前灌女子喝药的嬷嬷。
许梦阮视线猛地射向那高榻上的女子。
面上寒霜一片。
但皇后根本就感受不到他浑身散发的冷意。
所以就算许梦阮生气也没用。
飘向外面,就看到女子现在已经被打了好几大板。
她身体本就虚弱,又受了刑,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二十大板。
她的贴身宫女,原本在跟皇后求情,许是知道皇后冷硬心肠,不会有所动摇。
转身跑出去,扑在了女子的背上。
落下的棍子,就打在了宫女的身上,许梦阮看她隐忍着一声不吭。
眼底不忍,想要转过头去。
可是又看到女子似乎已经进气不足了,嘴唇泛白,眼珠都有些涣散了。
等到二十大板结束。
宫女跟女子,都已奄奄一息。
不待她们歇息一会,人又被带进了殿内。
“现在还是不认吗?”上座的女子,声音威严沉缓,好似真的在主持公道一般。
地上的女子轻笑一声,看着榻上坐着的皇后,歪着头,突然大笑起来。
粗噶的嗓音难听至极,带着癫狂的表情,让下面坐着的人都有些不舒服。
女子笑完之后,身体就软了下去,晕倒了。
皇后摆了摆手,“先将人抬下去,明日再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