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珠儿从庄羽墨额上滚下。
奶娘跟大夫俱是抖成了筛糠。
容天玄很有耐心,安静地等着,期间,他又啜了一口杯中的茶。
不过,他看似风轻云淡的表情下,却是暗涌的波流。
视线从奶娘跟大夫身上扫过,回想昨晚被拒之门外,容天玄料想到白桃那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她跟庄羽墨二人才会如此的反常。
“说吧!”冰冷的语气,好似冰锥一半,射向了庄羽墨。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眼看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了,便干脆如实相告。
小师妹,你自求多福吧。
听罢,容天玄脸色微变,啪一声,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由于瞬间催发的内力,茶盏瞬间出现了数道裂纹。
饶是有本领傍身的庄羽墨,浑身都禁不住轻颤了下。
只见,一身堇色长袍的容天玄忽然站起身来,幽幽凤眸睇向映画宫的方向,“你们都随朕来吧。”
庄羽墨怔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朝身后的奶娘跟大夫摆手。
容天玄在前,步伐之快,后面的几乎用跑的都有些跟不上。
映画宫内,白桃跟栾珍还在着急。
“二师兄怎么还不来。”
“公主,你不用着急,刚刚奴婢已经派人去催了。”
“让他快一点!”白桃担心慧儿只吃羊奶的话,身体会不适。
在现代的时候她便听说过,什么奶粉都比不上母乳的好。
可惜啊,慧儿不足月便来到人世,还被亲生母亲抛弃。
白桃怜爱又小心地摩挲着慧儿的小脸蛋。
“皇上万岁!”
门外,忽然想起惊恐的请安声。
栾珍双眸当即一黯,紧张地靠近白桃,小声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桃也有些慌张,如今让喜莺再去拦,显然已经迟了一步。
须臾,容天玄便一掌将门推开。
白桃跟栾珍再慌张之下,并排站着,将身后的木榻上的慧儿遮挡住。
好在慧儿倒现在都还不会哭,若是想尽办法将容天玄敷衍走的话,说不定还能隐瞒一段时间。
“万两,你怎么来了!”白桃用袖子掩住半边嘴唇,看似笑得灿烂,却极其的不自然。
“皇上万安。”栾珍再容天玄面前,则显得有些拘束,她惊恐地垂着眼眸,不敢多看一眼。
庄羽墨也紧跟着走进来。
当看到二师兄的那一刻,白桃便知道,事情恐怕是不好了。
她懒得再做戏,干脆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等着容天玄发作出来。
“十两,你真是愈发的本事了。”容天玄的声音阴沉如雪,幽黯的凤眸扫了一眼室内,落在白桃跟栾珍身后。
他定住视线,大步地走过来。
栾珍急得汗如雨下。
事情她也有参与,容天玄宠溺白桃,对她可就不一定了。
白桃看出她的紧张,暗暗握了一下栾珍的手。
“孩子是我自作主张抱回来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白桃拉着栾珍的手,自动避让开。
事已至此,胡搅蛮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让容天玄看个清楚。
当容天玄看到躺在木榻上慧儿,眼神又阴暗了几分。
这个孩子,比足月出生的孩子看起来小了不少,而且,脸色苍白,十分的虚弱。
当得知庄汝蔓私自跑到别院去落胎,容天玄便派出了秋鸿,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若是已经夭亡的话,便买口棺材,找个风水宝地安葬,若是还活着,便另想办法。
可秋鸿来到别院,将周围都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起初还以为会不会是被什么动物叼走了。
容天玄余光睇了一眼昂着下颌,一身凛然的白桃,心内暗恼,就算自己精于算计,可这个十两”
“万两,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想来你一定心里有数,我不管你究竟是有什么计划,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个孩子我养定了。”
容天玄轻笑一声,视线再次落在虚弱的慧儿身上,“十两,我记得你跟庄皇后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吧。”
白桃的双颊微微涨红,“这跟那没关系,就算我们是仇人,孩子也都是无辜的,而且,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不足月就被生下来,也不知道是被用了什么药,到现在都很虚弱。”
她越说越忧心,眼底落了一层灰霾。
“若是这样事情被庄皇后知道的话又该如何处置。”
容天玄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看着安静地躺再床榻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慧儿,容天玄心内的某一处,正在发生非常微妙的变化。
“是她抛弃这个孩子的,就算是知道了,躲着还来不及呢。”
白桃对庄汝蔓并不厌恶,如今只是觉得同情。
她错付了感情,因此还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只是,可怜了无辜的慧儿。
面对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白桃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若是他不爱自己的话,兴许白桃的细长,比起庄汝蔓来说,也好不了多少。
“十两,再有几日你便要回到大燕了,到时候这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容天玄无法理解,他不明白,白桃为何会对这个孩子有些执着。
“我会将他一并带回到大燕的,这点还请你放心好了。”
看到慧儿似乎有些不适,转动了一下小脑袋,苍白的小脸蛋皱着,白桃立刻招呼奶娘上进来,给慧儿喂奶喝。
容天玄不再多话,算是默许了白桃的安排。
在他离开之前,经过栾珍身边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栾珍浑身一阵,紧张地心脏都要冲破胸口了,“雅妃何时跟胧月的感情这么好了。”
“脾气相投,就这么简单!”白桃随意敷衍了一句,她将栾珍拉到自己身边去,挡住容天玄的视线。
容天玄伸手,轻拂了白桃的小脑袋,“十两,晚上我再来看你。”
“就这样在你的妃子面前对我说这样的话,不太好吧?”
白桃心里有些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栾珍着急地晃了一下她的衣袖,担忧地小心睇望着容天玄。
好在他只是练了笑容,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容天玄一走,栾珍跟着松了口气,不断地轻拍胸口说道:“刚刚可是吓死我了。”
“看看你那点胆量。”白桃鄙夷。
“我跟你不同,你是皇上爱的那一个,而我,唉……算了。”越说越伤感,栾珍干脆将话题打住。
如今她不过是跟着白桃混日子罢了,好在有这个大燕的公主在,她这段时间已经不像往常那样无聊了。
可是,一想到白桃马上就要离开,栾珍就心有戚戚焉。
在那之前,她希望白桃会想办法,能够帮助她离开这个地方,她不想在这个外表看似繁华的地方耗费青春。
她要离开。
喝了奶之后的慧儿明显精神了不少,白桃也放心了。
让大夫上前诊治了一番,慧儿身上没什么毛病,就是由于早产的缘故,身子弱。
为了给慧儿补身子,大夫开了房子给奶娘,奶娘每日要煎熬汤药喝,然后再通过奶水,调养慧儿的身子。
安排妥当之后,白桃跟栾珍都长出了一口气。
“唉,有这么个小东西实在是熬人心血,要是我将来有孩子的话,说不定会怎样折腾人呢。”
“就是,我过去听好多新手妈妈说,带孩子特别费体力,精神上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白桃垂眸,忽然抚摸了一下自己扁平的小肚子。
栾珍见她没有听懂自己的话,眼睛微微转了一下,装作失落了叹了口气,“唉,看我说的话,像我这样,将来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这句话果真将白桃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她激灵了一下,上前紧紧地牵住栾珍的手,“关于你的事情,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为你办妥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栾珍苦涩一笑,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卑鄙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也开始做戏了。
……
“娘娘,你先吃点东西吧。”
华音手中端着乌鸡汤,目露恳求。
自从回啦以后,庄汝蔓滴米未进,就算偶尔会在床榻上躺一下,可很快就被噩梦魇住,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屋中来回地踱步。
“娘娘,你再这样下去的话,身体早晚会垮掉的!”
庄汝蔓不为所动,好似根本就没有将华音的话听进去,望着一个方向,可那里既不是窗子也不是门。
她眼神空洞,说话模糊不清,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娘娘……”华音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她手里的这碗乌鸡汤也不知道热了多少遍了,可无论她怎样哀求,庄汝蔓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孩子……孩子……”庄汝蔓苍白的嘴唇忽然狠劲摩挲了几下,下唇瓣上,甚至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血痕,顺着下颌蜿蜒而下。
“娘娘!”
庄汝蔓蓦地转过头来,用孔洞的眼神紧盯着华音。“华音,你可听到了孩子啼哭声?”
华音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整个宫室分明异常的安静,又哪里来的孩子的哭声?
她不禁感到一阵悚然,急忙安慰:“娘娘,您这是太累了,快点将这碗乌鸡汤喝下去吧。”
庄汝蔓用手扶住冰凉的额头,神情痛楚,“看来,本宫确实有些累了,可我睡不著,我一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够听到那个孩子的哭声。”
她感到深深地自责,孩子在降生到这个人世间之后,因为厌恶,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他降生的时候,啼哭声是那样的嘹亮。
华音也有种负罪敢,此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安慰庄汝蔓才合适。
“华音,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