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夜色渐深,容天玄猜测白桃肯定是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想着趁夜潜入公主府,再陪她补个眠。
“花思,你随我走一趟。”
不过才刚刚走出房门口,容天玄的脚步就忽然顿住。
花思正困顿,险些一个没留神,就撞到容天玄身上去。“主子,怎么了?”
容天玄身上紫袍颤颤,原本峭拔的身影,似被冷风拂过。
花思随即皱眉,这种情况,他已经不时第一次经历了。
“主子,难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花思急忙绕到容天玄身前去,果真见他脸色煞白,额上沁出的冷汗,顺着精致的额角滑落,被夜风吹成数瓣,散在满园的清香之中。
“主子,快回来坐下,我这就去找安公子过来。”
安茗擅长医术,对蛊毒阵法等偏门多有研究,每到这个时候,花思便会去请安茗过来。
前几年,安茗游历方古,容天瑞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他。安茗在方古逗留了几年,为容天玄的睿智城府所折服,心甘情愿地追随左右。
花思先是通禀了秋鸿一声,死后便带着两名寅天卫,急急忙忙出了五里别院。
华音看到,本想叫住花思,却见她神色焦灼,步履匆猝,似是没有听见。
“花思难得这样,他出别院要干什么去?”
华音嗫嚅自语,向着庄汝蔓住的院子走去。
虽然华音是容天玄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却不用她近身伺候,容天玄房内的一些琐事,便全由花思照看着。
他们一行来到大燕,所带的下人不够,容天玄便干脆将华音拨给了庄汝蔓,让她仔细伺候着皇后。
“华音,大厨房的夜宵做的怎么样了?”庄汝蔓坐在桌子前面,用荏弱的手臂撑着发白的额头。
近来她染上了头痛的毛病,时常会发作。
华音见到,急忙上前,“皇后娘娘,您的头痛症是不是又犯了,我去城中请个郎中来。”
这次容天玄跟庄汝蔓亲自出使大燕,身边连个御医都没带,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话,只能去京楚城中知名的几大药局去请郎中。
庄汝蔓紧皱着淹润的额头,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了,不过是头痛症而已,回到方古再请御医也不迟。”
实则,庄汝蔓的头痛症,多是因为焦虑造成的。
每当想起容天玄跟白桃之间的事情,她便忍不住焦焦灼,随即便回头痛如捣,似是有人对着她的额头上给了一记重拳。
“华音,皇上睡了吗?宵夜做好之后,本宫便要亲自送过去。”
华音脑海之中忽然出现花思匆忙离开屋里别院的背影,便将所看到的说与庄汝蔓听了。
“花思带着两个寅天卫离开了?难道皇上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庄汝蔓不顾突然发作的头痛症,由几个婢子扶着,向容天玄的院落去了。
容天玄所住的院落周围,此时里里外外围了十数个寅天卫。
灯火较之以往也黯淡了许多,门窗全部紧闭,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看到这样的阵仗,华音的心头的疑惑更深,在她的记忆之中,同样的事情也都发生了几次,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容天玄一定会闭门不出,长达一个月,短则几天。
“皇后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寅天卫即便是看到了庄汝蔓,也毫不客气地将她拦下。
庄汝蔓又恼又急,伸手就去拂那寅天卫。
“你们让开,皇后娘娘的路也是你们能挡的吗?”
华音实力尚可,伸手便是一掌,将那不动如山的寅天卫推开。
随后,她扶着庄汝蔓,快步走了进去。
“华音,不得放肆!”
秋鸿不知道从哪里掠了过来,动作快如闪电,将庄汝蔓跟华音的路挡住。
华音皱眉,小脸涨得通红,“是皇后娘娘想要见皇上!”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违者重罚!”即便是面对庄汝蔓,秋鸿的声音也是铿锵有力。
庄汝蔓眺了一眼房内,因夜风大作,恍惚之下,她好像看到了两个抱在一起缠绵的人影,随即恼怒地攒紧双拳,恶声道:“胧月是不是在里面!?”
秋鸿视线寒了下,他看到庄汝蔓眼底裂开猩红的血丝,早就没有了贤良恭婉的模样,如今这副形容,倒像是个恶妇。
“里面什么人都没有,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怒火攻心的庄汝蔓又哪里听得下去秋鸿的话,竟抢了寅天卫的弯刀,向面前的秋鸿挥去。
弯刀非常的重,庄汝蔓本就纤弱,在挥出去的瞬间,人就有些站不稳了。
秋鸿眼疾手快,急忙去扶。
华音将手掌送出,轻轻劈了一下庄汝蔓的手腕。
“珰”的一声,弯刀掉落在地。
趁着秋鸿闪避弯刀的时候,华音拉了庄汝蔓,长驱直入,进到房间里面。
秋鸿眼睁睁着看到两人走进去,无奈摇头,命寅天卫都退开三丈左右。
华音在前,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森凛之气让她微微愣怔了一下。
房中只点着一支销金硬烛,烛火微弱,房中显得有些阴暗。
“这些伺候的奴才,真不尽职,房中如此幽黯,可是会伤了皇上的眼睛!”
庄汝蔓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吩咐华音:“你去再拿一只花烛点上。”
华音嘴上应着“是”,心头却一直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环伺了一圈屋子,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华音走到多宝阁前,拿了一只花烛,刚刚点上,一阵邪风便追过来,绞灭了烛火。
华音一惊,喉头被一股气息鲠住。
有些奇怪……
“皇上,臣妾来看您了。”
庄汝蔓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累丝蓝宝石步瑶,以手挑开层层碧纱,向里间走去。
里间就是容天玄的睡榻了。
庄汝蔓原本是满心期待,可在看到空空如也的睡榻之后,不免止住了脸上盈盈的笑意。
难道,刚刚真的是她看错了?
庄汝蔓仔细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寻到容天玄的身影,不免觉得有些丧气。
“看来,皇上不在这里。”
华音眼神惊恐,幽森的瞳眸灵活地四下转动着,忽然觉得房内的黑影都似藤蔓一般,似要将她们绞住,盘旋在胸口的寒气不由更盛大了。
“皇后娘娘,不知道您有没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庄汝蔓没有找到容天玄,不禁有些心神不安。
“好像……好像这房中有个人,正在暗处盯着我们。”
庄汝蔓陡地变了脸色,对华音叱道:“皇上乃九五之尊,世间所有阴邪鬼魅见到他都要远离,说这些没边际的话,小心本宫杖刑伺候!”
华音惊恐地垂下头去,“奴婢知错了!”
经她这么一说,庄汝蔓也不禁四下里看了看。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之后,夜风不时送进来,碧纱轻荡,覆住微弱的烛光。
原本屋内光线就很昏暗,橘色的烛芯又不时收起焰芒,使得屋内的气氛阴森诡异。真觉得暗处似有双眼睛,时刻注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庄汝蔓往华音身上靠了靠,快声道:“既然皇上不在,那我们就走吧。”
华音扶着她,快步走出去。
华音始终觉得奇怪,既然容天玄不在屋内,又为何派了数目如此多的寅天卫把守?
出了屋门之后,华音回头张望,惊见一束影子从屋内的墙壁上闪过。
她身上重重一颤,险些跌坐在地。
……
庄汝蔓跟华音走后不久,秋鸿走进屋内。
他四下看了看,按照直觉走到桌子前面。果真见到桌上覆着一片影子,似青丝乱舞,妖异邪魅。
“主子,属下失职。”
“秋鸿,你随我出去一趟。”
秋鸿眼神惊异,抬起头来,“如今主子身形隐匿,若是随意出去的话,属下会无法保护陛下的安危。”
容天玄起身,烛火也随之剧烈地左右晃动。
“朕要去找胧月,她身上有灵源。”
因一时着急,秋鸿跟花思竟然都忘了,胧月吸收了灵源,可以帮助容天玄恢复如常。
“属下这就跟陛下一同前往!”
“去找万鹤来,由他易容成朕,以免惹人怀疑。”
“是!”
……
公主府,白桃左等右等容天玄都没出现。
“难道今晚她不会来了。”白桃耷拉着眉眼,有些失落。
“公主,早些熄灯歇息吧。”巫湘用发钗挑了下烛芯,登时,整间屋子充斥着橘色的烛光。
今天睡了一天,腕上白桃实在是没有困意,干脆穿戴整齐,“巫湘,走,我们去一杯无酒坊转转。”
酒坊开业两天,收入不菲,白桃正在兴头上。
巫湘无奈,只得顺从了她,叫了马车,拉着白桃,向酒坊驶去。
没想到,即便是到了深夜,酒坊内的前来买醉的客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白桃眉眼都笑弯了,来到柜台帮忙收银子。
因她乔装了一番,来往的顾客都没有发现到她的身份,还以为是酒坊内新雇的伙计。
白桃跟在狄茂身边,收银子收到手软,一时也就忘了刚刚的失落。
酒坊门外,灯笼高悬,酒香醇厚,不时传出高声阔论,热闹至极。
就在白桃离开后不久,秋鸿带着容天玄来到了公主府。
“还是热的……”
容天玄摸了一下白桃的被褥,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主子,公主去了一杯无酒坊。”
“那朕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是!”
床榻一低,虽看不到容天玄,却也知道,他坐到了榻沿上。
屋内一时静寂无声,唯有烛火在轻微的晃动。
同一时刻,白桃还在笑眯眯的为人倒酒,容天玄则半阖着眸子等她归来。
就是这个晚上,风波又起。
短短几天时间,白桃的处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此以后,也注定她走上了波诡阴险的斗争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