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汝蔓怔住,随后,恨瞪了一眼白桃,“皇上,这不合规矩。”
且,容天玄右边坐着庄汝蔓,左边坐着鱼月灵,又哪里有位置让给白桃?
孟子樱余光睇来,深深凝了一眼容天玄,眼底晦暗如雾,瞬时间布散开来。
从刚刚宫宴开始,容天玄出现的时候,孟子樱便注意到,白桃是跟着他一同来到的惊虹宫。
而在容天瑞与宫清暗中较劲的时候,孟子樱的注意力虽然并未放在他们身上,却也有所感觉。
而当时,她便敏感地察觉到,容天玄的视线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睃到白桃身上。
而他周身内息,也会因为白桃,而骤然间发生变化,就犹如刚刚一般。
难道……
尖锐的护甲,划到孟子樱下颌的位置,她眯起眼睛来,掩住冷黯诡谲的眼芒。
“今日不过一个宫宴,若是方古皇帝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话,这位置是可以自行安排的。”
孟子樱淡淡一笑,很期待容天玄跟白桃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也许,会坐实她的猜测。
莫名的兴奋,竟让她的黑眸变得明亮少许。
容天玄看向白桃,通身气势在缭缭火影之中,迅速涨高。
他站起身来,身形峭拔颀长,犹如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白桃伸出手。
“胧月,过来坐。”
他紫衣华袍,俊逸无双,纤长五指,凌空亮出掌心,似是等待白桃回应。
白桃面色涨红,倏地感到胸口一紧。
心中对容天玄嗔怪不已。
如今好歹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表现的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就在白桃暗气暗恼的时候,容天瑞忽然从桌子下面轻轻碰撞了一下白桃的掌心。
他手指冰凉,激得白桃浑身震了震,也顾不得其它,便向容天玄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就听宫清在她身后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师妹……”
可,白桃撞入容天玄深邃灿亮的眸光之中,耳边似有珠玉玲珑,什么声音都听不真切,什么景物都看不分明。
在她的视线之中,唯有他。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她最终走到他身边去。
容天玄纤长的五指,触到白桃皓白的手腕,将她拉至身边坐下,顿时感到踏实了不少。
庄汝蔓暗暗抠了下桌面,留下一道明晰的痕迹。
她眉目渐冷,好似倏闪的电光,割裂穹顶。
自行让开位置的鱼月灵,凄恻一笑,笑得美艳,好似白瓷碎裂,淹润淡去。她退至一边坐定,静静看着庄汝蔓龟裂的面容,不禁冷讽地轻笑一声。
庄汝蔓表现的这般没有耐心,如此一来,容天玄只会对她更为厌憎。
这就是她想要的。
不过,饶是她能够沉下几分性子,可容天玄面对白桃的时候,眼底的疼溺宠惜,竟也教她觉得似有碎瓷支起棱角,从胸口上划过。一道道鲜血淋漓,一道道割肉刺骨。
这滋味,很是不好受。
鱼月灵干脆优雅地灌了自己一杯酒,唯有浓烈的酒味,才能够暂时性地驱散心底的凄苦。
孟子樱半眯着精芒乍现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身为女人,敏感是天生的。
容天玄跟白桃的行为还有私下交汇的眼神,似乎已然清溪地告诉了她答案。
那冷面帝王,对胧月有情。
而胧月……
孟子樱斜斜挑眉,余光烁亮,她觑向角落里的白桃。
白桃眉心微微皱着,双手端放在身前,看起来好不自在。
而容天玄则拿了巾帕在手,为白桃擦拭身上的酒渍。白桃的脸颊,很快便飞起一片丹红。
这一幕,被孟子樱收入眼底。
她笃定自己的直觉绝对不会有错。
白桃应该也是对容天玄生了情愫。
不过,两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子樱仄眉,露出狐疑的眼神。
尴尬的气氛过后,大殿之内重新恢复了热闹,觥筹交错,语笑喧哗。
“十两,来,吃这个。”
容天玄在白桃耳边小声说道,随后夹了一筷子的肉。
虽然白桃平日里是喜欢吃肉没错,可在如今的情境之下,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容天玄看在眼中,桌子下面,颀长的五指,已经将白桃的掌心握住。
因有层叠的华袍阻挡,就算是坐得近的的,都未必会发现。
可白桃仍旧紧张地四处瞄了瞄,试图将容天玄的手推开来。
容天玄身子一倾,看似是想隔着杯盏去碰桌脚的烛台,实则,在靠近白桃之后,又在她耳边说道:“朕最看不得,别的男人为你争风吃醋。”
恍然间犹如春风扑面,带来一股馥郁的热气。
白桃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便将容天玄夹给自己的珍馐美味,一并塞到嘴巴里面。
容天玄眼神如华,层层盛开,“慢点吃。”
“唔……”
白桃原以为,因中间发生的插曲,庄汝蔓提及的事情就这样被囫囵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庄汝蔓却并不准备善罢甘休。
她凌眉一挑,继续对孟子樱巧笑嫣然,“以我这个皇嫂看来,瑞亲王对胧月用情不假,若是在方古,这种宴会瑞亲王极少参加不说,即使参加,也很少与人攀谈,可刚刚,瑞亲王与胧月,可没少私语。”
“咳!咳咳咳咳!”白桃险些被饭食噎住,好在身边的容天玄及时递了杯茶。
庄汝蔓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她挑衅似地掠了一眼白桃郁愤的眼神。
容天玄眼神凌厉,冷冷凝向庄汝蔓。
可庄汝蔓却权当没看见。
她势必是要想办法解决了胧月!
以婚事为由头说与他人,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若是不成的话,庄汝蔓觉得自己怕是会疯掉。
她再也不想看到白桃出现在容天玄面前,而容天玄会无所顾忌的对她疼宠有加。
他们大婚这几年,他甚至都从未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眼神来。
容天瑞蓦地执起杯盏,凌空对着庄汝蔓的方向晃悠了一下。茶色潋滟,在他幽邃的眼眸之中澹漾。“让皇嫂见笑了。”
白桃眉心皱成一团,容天瑞的话,分明就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既是这样,那胧月……”孟子樱看向胧月,满眼的兴味盎然。
“皇嫂,胧月我……”
白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声音给打断,“皇弟已有婚约在身,对方是蛟灵的郡主。”容天玄手指如玉,轻轻擦过金玉杯盏,编钟似的低沉声响,震得近处的桌面连晃了几下。
容天瑞眉目寒沉,似隆冬启明的星子,在晃曳的烛火之中黯淡下去,“皇兄,关于跟蛟灵郡主的婚约……”
容天玄没有给容天瑞机会,让他将话说完:“这件事情,待回到方古再说。”
由于这对兄弟间的对话,大殿之中的气氛再次沉闷下来。
放松下来的白桃吸了口长气,这段饭吃下来,差点胃病就要犯了。
庄汝蔓暗暗掐住裙裾,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而容天瑞则低垂眉宇,似有所思。
宫清则一杯酒又一杯酒的喝,眼底的血丝漫上来,看起来非常骇人。
宫宴进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在亥时的梆子声中结束了。
白桃甚至不敢去看身边的容天玄,只是草草道别,便匆忙离席。
容天玄不顾上前来寒暄的几位大臣,向惊虹宫外走去。
一抹火红的身影飘姚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孟子樱站在恢弘的宫门口,看着容天玄跟白桃逐渐远去的背影。
“呵……”
“皇后娘娘,不知道有什么喜事?”
“天大的喜事。”
凤鸾宫,灯火如幔,层层飘沓。
珠泪滴入金荷,发出清越飘渺的响声,回荡在诺大的宫闱之内。
坐在木质轮椅上的江公公,耷拉着脑袋,眼下的乌青重了一层,衬得双眼凹陷空洞,毫无生机。
而孟子樱则坐在六扇屏旁边,不时用手中的画笔,去描绘屏风上面诡谲却华丽的景致。
这时,一人飞入殿中。
带起衣袍翻飞的簌簌声。
江公公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视线如钩,盯向来人,“原来是瑞亲王。”
容天瑞衣袍如飘,散在徐徐不断的风影之中,月白之色映得青玉地面犹如落了一层冰雪。
他缓缓走上前来,坐到了孟子樱身边空的位置上面。
他坐姿随意,墨发散落,美得好似一副精致的丹青画。
孟子樱并未理会容天瑞,依旧执着手中画笔,细细描绘着屏风上面的景致。
须臾,容天瑞终于按耐不住,问道:“不知道大燕皇后找我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孟子樱搁在屏风上面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斜睨着看了一眼容天瑞,“你对胧月,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得……这大燕百姓自街头到巷尾都在议论,难道娘娘还不知道?”
孟子樱正在勾画树荫的手颤了颤,“你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了。”
容天瑞拿起桌子上空的杯盏,凌空晃了晃。
坐在木质轮椅上的江公公,随即上前来,为他斟茶。
茶水氤氲,涂在容天瑞眼底。“江公公,这椅子坐的可还舒服?”
江公公暗暗垂眸,眼下又多了一片深重的影子。“多谢王爷了,杂家坐着很好,还能够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
自忘水一行之后,江公公受了严重的伤,虽保住了性命,一双腿在短时间之内却无法站起来。
痛愤之下求助容天瑞,容天瑞才为他造了这么个木椅子出来。
椅子的四条腿上分别装有四个轮子,能够供江公公坐在轮椅上四处活动。
孟子樱收了画笔,媚眼如丝,透过幢幢灯火,瞧望着容天瑞,“王爷难道是下定决心要将胧月娶回去吗?”
容天瑞啜饮茶水,神情悠然,“自然是,本王爷从来不说虚言。胧月,我一定要得到。”
想起那双翦水双眸,和精灵古怪的笑脸,容天瑞胸口处便涌起一股温存之感。
孟子樱摩挲手上的樱桃红碧玺扳指,绯红悄悄划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