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玄阔袖一摆,撩开云雾,大步向前走去。
只见,容天瑞竟不知何时出现,一只手抓在白桃的脖颈上,很快便出现了五道殷红的手指痕。
“容天瑞,你放了她!”
容天玄怒极,眼底黑影如藤,迅速蔓延。
白桃表情痛楚,不消一会便流下了冷汗。
容天瑞嘴角裂开,阴险一笑。
忽地,白桃身前血流如注,打湿了她的衣裙。
容天瑞的手指,竟深深刺入白桃的血肉之中!
“十两!”
容天玄一身汹汹之气,犹如火色烧灼,将半边天幕染透。
“十两……”
“万两,你怎么了万两?”
白桃看到睡梦之中的容天玄冷汗涟涟,散花绫的衫子几乎被打透。一张脸上,更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不禁抓了容天玄的手,想要给他以慰藉。
容天玄手掌间忽然充盈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白桃的手捏碎。
“容万两,你醒醒,我就在这。”
白桃忍住疼痛,一只手轻抚上容天玄的脸颊,动作轻柔,似要拂去他脑中所有的不安与焦灼。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又为何会在梦中屡次呼唤她。
窃喜跟忧愁的情绪,让白桃倍感煎熬。
容天玄的睫毛颤动着,鼻翼上晶亮的汗珠儿滑落,一直落到因唇线紧密而牵扯出的窝痕里。
白桃心痛难抑,刀割一般的阵阵搐疼。
她一只手捧住容天玄面颊,轻轻吻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因为无措,便只能采取这样的方法,安抚沉沦在噩梦之中的容天玄。
他的唇很凉,犹如千年雪峰上,日照不透的寒冰。
她的拇指,细细勾勒着他嘴唇的轮廓。
一点点吻下去。
一点点湿润着他。
一点点温存着他。
“万两,求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容天玄的嘴唇不复往日的体温,竟叫白桃流下了眼泪,打湿了他苍白的面颊。
如大雨落下,滂沱了烟云绣画。
嘭一声。
白桃惊惧地抬起头来,却见脸色苍白的庄汝蔓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
而她手中的鱼洗摔落在地,大片温水溅落,腾起如烟水雾,瞬间便打湿了她的眼眸。
“胧月……”
白桃大惊,脑际如被雷轰,慌忙离开容天玄的身体,想要解释。
不想,睡梦中的容天玄却紧紧地攒着她的手不放开。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白桃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醒过来。
惊喜的目光凝过去,看到的依旧是紧紧阖住的眉眼。
白桃失落不已,眼底珠光随着摆荡的光影剧烈的晃动着。
庄汝蔓忽然大步向前,白桃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个耳光便迎了上来。
清脆的声音破入夜色,惊醒了门外树上的栖鸟。
床榻上,容天玄不适地攒眉,手上的力气终于松脱了一些。
白桃急忙将手抽出来,站在那里,看着庄汝蔓眼底泛上来的泪意。
“我……我只是……”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双充满戾意的眼睛,竟有种可以瞬间将她的心脏割裂的力量。
刚刚的她究竟做了什么?
白桃很是后悔。
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庄汝蔓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终于,她长睫垂下,掩下了眼底的厉色。
虽然恢复了优雅,可白桃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灼灼的痛恨,刺入她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胧月,你是大燕公主,待字闺中,你的做法,不妥。若是让大燕的百姓知道了,那些戳脊梁骨的话,你肯定也不想听到……“
白桃沉默不语,任由她说下去。
毕竟,是她错了。
在来这里探望容天玄之前,她原本已经打好了主意。
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若是他完好无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她便尽快离开。
可是,在看到容天玄被噩梦所扰,颦起玄眉,白桃便彻底地乱了分寸,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
甚至,还被容天玄的皇后庄汝蔓看到。
此时,白桃的心情是失落跟痛悔的。
她不该。
从一开始就不该动情的。
白桃檀口微张,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情是胧月错了,皇后还请放心,胧月一定……”
庄汝蔓眉眼冷肃,弥泛上来的夜色,在她原本清亮的瞳眸之中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胧月,本宫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看着白桃震惊的神情,庄汝蔓在袖中暗暗捏了下拳头。
从那张锦帕开始,庄汝蔓便觉得心有不安。
她害怕,那个从不为她所动的男人,会对着另一个女子袒露全部的心迹。
这种事情,她绝对不容许。
毕竟,她才是他的皇后!
白桃竟然在这一瞬间觉得窒息,她心脏似痉挛一般,剧痛之感让她眼目眩晕,嘴角却强撑着,露出一眉浅笑。
“胧月知道了。”
说罢,白桃便径直朝屋外走去,纤细的身影融入到玉水般悠漾的月色之中。
庄汝蔓看着白桃逐渐远去,视线一转,看向床榻上的容天玄。
她沉吟半晌,坐到榻橼上,执起容天玄的手来,厮磨在自己的脸颊上。
“陛下,你只爱臣妾一个,好不好?”
容天玄胸口良久都没起伏,身子比起刚刚更冷了。
白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公主府的。
从旁门走进去的时候,忽地夜风吹来。
白桃感到浑身发冷,抱紧了手臂。
眼前月影倏地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白桃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到一片白色的鬼影。
她胸口一窒,凝目看去。
就见一人站在白桃眼前,身形颀长,脸上容色苍白,空洞的双眼乌黑一片,甚至感受不到属于人的气息。
白桃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她顺手抄起倚在墙根上的长矛,向眼前的人挥去!
呼呼的风声吹过白桃耳畔,那人脚下一瓢,动作之迅速,连影子都捕捉不到。
“千魂暗卫!?”
此人的身手,还有行事风格,跟千魂暗卫有几分相像。
那人尖声讽笑,“并不是,你猜猜我是谁?”
“本公主才懒得猜!”
白桃再次挥出了手中的长矛,在南华山上经受了三年的训练,加之穿越之前的武术功底,白桃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长矛顶端很快便从那人身上挑下了几缕头发,即便距离隔得远,白桃都能够嗅到少许的清香。
她眉间一蹙,总觉得这气息似是在哪里闻到过?
此人看了一眼矛尖上的发丝,冷情的眉眼上,出现了少许怒色。
“你若是再敢装神弄鬼的话,本公主定叫你后悔莫及!”
白桃将手上的长矛一甩,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指向面前戴着面具的男子。
男子长眉一挑,刚要抬脚上前,就见眼前银光一闪,就在他失神的瞬间,长矛便已经指向了他脖子上的动脉,再近一寸的话,他恐会血溅当场。
“啧,无聊,胧月公主实在无趣。”
这次,男子不再可以控制自己的声音。
白桃露出惊讶之色,腕上力量一松,男子便挑开长矛,幽魂一般,“飘”到她眼前。
白桃冷哼一声,干脆将长矛掷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此时,公主府的护卫听到了声音,急急向这边赶过来。
“什么声音,什么人在那儿?”
火光闪曳,映入男子眉宇间,描摹出朦胧的轮廓。
虽然他在脸上动了少许的手脚,可大致的轮廓却并没有变。
“红莲教教主云溪?”
白桃抱住手臂,神态清傲。
“你们都退下!”
火光逼来,白桃袖手一挥,撩乱了火光。
云溪看着白桃,淡淡一笑,他顺手揭开了面上薄薄的一层人皮,露出原本的容色来。
“正是在下?”
“你从宗监司逃出来了?”
云溪冒充左护法卫子兮,故意被宫清抓住,送入宗监司,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对于他的机敏跟狡猾,白桃自然不忘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故,若是云溪上前一步,白桃便投去犀锐的眼神,将他的脚步死死地钉在原地。
云溪轻松一笑,看了一眼被白桃屏退的护卫,声音清越道:“胧月公主还请放心好了,这次本教主前来,无心伤你。”
“那也要你伤得了我。”
作为叶筠的弟子,白桃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火光簇簇,洇在云溪脸上,揉抹开一湾柔色,“胧月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够重新修复好方古皇帝的经脉!”
白桃身上一震,紧接着,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你随我来。”
她从赶来的巫湘手中接了琉璃风灯,带着云溪去了一处隐秘的耳房。
耳房窗外竹林清幽,竹风穿堂而过,带来团团清新之气。
云溪也不客气,在白桃对面坐定。
巫湘垂目看了他一眼,想去沏茶,又担心白桃的安危。
白桃向她使了一记眼风,巫湘这才离开,掩上了房门,将月色竹风月色隔绝在外。
云溪一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腰身倾斜,自有一番风韵。
一个男子能做出比女子还要娇媚的情态,却不失男儿气,也实属难得。
“说吧!”
白桃直入主题,眼神凌厉了许多。
从云溪方才说出那番话开始,她的手指便忍不住颤抖,她甚至狠狠掐入掌心,抑制住剧烈翻涌的情绪。
容天玄或许……有救了!?
云溪不禁不慢,视线凝向轩窗外的竹林。
竹林筛进来的月光,微微的有些暖。
“青焰石对人的经脉影响虽然很大,可本教主知道有方法,可以医治好方古皇帝的经脉。”
云溪的话语顿住,白桃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谨慎地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云溪。
“你为何要来告诉本公主这些?”
合理的情况不该是,云溪直接找到庄汝蔓,将此事相告,哪怕从中捞些好处。
可他竟然装神弄鬼的来了公主府。
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