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极放出暗号之后没多久,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连夜赶了过来。
“尊主大人,请您吩咐!”
“本尊要见扎西,将他绑到你的联络点,本尊这就过去。”
“是!”
……
随后,季舒容和君无极换了一身衣裳,悄然潜伏了出去。
说好的联络地点原来是一出人声鼎沸的特殊场所,那风花雪夜的景色,缠绵悱恻的声音,就算隔得老远,季舒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转头狐疑地看了君无极一眼,眼里面的光芒简直好像冷刀子一样扎在了君无极的身上,把他扎得浑身都是洞。
君无极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躺着都中枪的感觉,低声道:“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季舒容点头,似笑非笑道:“什么?”
君无极重重点头:“毕竟,这样的地方比较难查,而且,也是和一些觉罗达官贵人们接触的最好的地点。”
“这个开了多久了?”
“很久。”
“很久就是多久?”
“……应该有七八年。”
“!”
好你个君无极,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
夫人,他可是无辜的好么?
两人都身着男装,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走入这个烟花之地时,不少人都回头看向他们。
这里不是没有中原人,只是中原人一般都比他们厥罗之人瘦小,当真是很难看到这般风流姿态的人。
只是在风流,来了这个地方,也是下流。
众人想着,纷纷发出了大笑声。
季舒容脸皮多厚啊,如果是一般都女子被这么笑一笑,那个不是面红耳赤的,而季舒容则是“刷”得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扇子,步伐逍遥地走入了其中。
等候在门边的女子一看到二人,立刻围了过来热情道:“两位是从中原来的吧?那你们是喜欢我们厥罗的姑娘呢?还是跟两位叫一位中原的姑娘呢?”
虽然眼前的女子长得极为妩媚,身材纤细,声音风骚入骨,只是季舒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那被隐藏起来的喉结。
男人!
擦!
竟然是一个男人……
君无极对着季舒容点了点头,表示,你猜得没错。
“走。”
冷冷一个字下令,那老鸨立刻道:“好嘞,两位请跟我来。”
随后,那老鸨将自己的手绢儿一挥,扭着小蛮腰就走了。
君无极拖着季舒容紧随而上,那雍容自若的神态,一点都不像是在逛窑子,而是走在皇宫贵地。
一看到两个男人手拉着手,人群又沸腾了,真是好不欢呼雀跃。
说白了,这么一群人,只是想要找一个理由醉生梦死,才懒得理你是什么狗屁滑稽的借口。
七拐八拐,季舒容被老鸨带着走了好几个圈,最后才在一个异常低调的门口停下,推门进去之后,入目皆是一片纯白之色。
嗯,一看就知道是某个男人的爱好。
白玉、白绸,很是素雅简约,但是细细看去,每一件都是极为奢华的宝物,这对比起别的房间,简直就是超级总统套房!
季舒容眯了眯眼,低声问道:“你来过这里?”
“没有。”
“那为何有你的房间?”
“各地有驻点的地方,多有我们的房间。”
君无极转头笑道,将我们二字咬得很重。
“!”
原来,她也是走到哪都有总统套房的土豪啊!
走在前面的老鸨自然没敢去听两人的对话,等房间关好之后,他立刻一改方才那一股子风尘精明的模样,对着君无极下跪道:“属下见过尊主大人!”
君无极点头,问道:“人呢?”
“已经带到了。就在内室。”
“好,你且出去吧。”
“是!”
……
男子连头都没敢抬一下,附身走了出去。
此时,季舒容已经走入了内室,却发现了一个浑身都被捆绑起来,在地上苦苦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的高大男子,不是扎西还能是谁?
扎西从来没有见过季舒容和君无极的模样,因为他们两人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总是戴着面纱和面具,顿时他先是为了两人的风华一愣,随后冷冷蹙起了眉头,一副要跟季舒容拼个鱼死网破的表情。
季舒容缓缓走到拼命用力想要把绳索震断的扎西身边,笑道:“扎西将军不需要多费力气,这个可是捆龙索。”
在看到了扎西的身躯僵住了之后,季舒容在他身边蹲下,道:“如果你能保持安静,本公子就拿掉你嘴巴上的布,如果你不能,本公子我就送你去见拉姆公主,你说好吗?”
扎西目前还不知道拉姆的事情,心中不解为什么忽然间说道拉姆公主,难道说,这个人是拉姆公主的人?
对,很熟悉,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同意的话,你就眨一眨眼睛。”
扎西立刻眨动了眼睛,这样被一团东西塞到嘴巴里面的感觉,实在是太特么的难受了!
季舒容伸手拔掉了扎西口中的布,又用内劲挣断了他身上的绳索,这才转身坐在了一旁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请坐,扎西将军。”
扎西本来还准备发难,只是一看到季舒容的眼神,顿时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
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眼神,他有着深刻的印象!
绝对不会忘记!
因为,那是他唯一一次在面对一个女子时,产生了害怕卑微的情绪。
“是你!”扎西几乎是惊呼出声。
季舒容轻笑着眨了眨眼,没有否认。
如果一个一直隐藏着本来面目的人忽然在你的面前露出了真容,要么就是他把你当做盟友,要么就是,他准备杀了你!
季舒容的意思显而易见,要么臣服于她,要么,死!
扎西没想到,季舒容竟然这样就找上了他,挣扎了许久之后,扎西叹了口气,转身坐下,道:“不知道云城主这样将本将军绑……请过来,所为何事?”
时间不多,季舒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道:“拉姆公主死了。”
扎西原本下垂的眸子猛地一颤,怔怔看着季舒容,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拉姆公主死了。”
季舒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扎西的表情很是精彩,有错愕,有惊讶,有不解,有疑惑,还有意思几不可查的,痛快!
对,就是痛快。
想拉姆那样的魔鬼,就算是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见扎西沉默不语,随后挑起眉梢,问道,“难道,扎西将军就不好奇,拉姆公主是什么而死?”
扎西抬眸,咽了咽口水,才道:“为什么?”
“被箭射死的。”季舒容笑眯眯,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有不少人在心中诅咒她不得好死么?她的确也是不得好死,万箭穿心而死。”
“嘶……”扎西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是那个表情却极为震惊,比知道了拉姆死了的那一瞬还震惊。
这样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他知道拉姆是如何死的。
轻轻打开了扇子,季舒容一边轻轻拨动着,一边道:“可汗是不是经常用这一招来杀人,又或者说,他用这一招,杀了多少人?”
扎西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攥起,心中有些震惊,他抬眸对上了季舒容的眼,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双眼睛彻底看穿了。
对!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在厥罗可汗行宫里面的陷阱,毕竟那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那个陷阱曾经帮助他阴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一些心怀不轨想要造反的人。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这个陷阱竟然用在了拉姆的身上。
用在了厥罗可汗最后的一个,唯一的一个亲人身上。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王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幅残忍的模样……
“扎西将军,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要杀了拉姆公主么?”季舒容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渐渐渗透出来的细汗,嘴角笑意更浓。
看来,对方已经想到了,厥罗可汗杀了拉姆之后的糟糕状况。
扎西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牙龈咬得很紧。
“那是因为拉姆造反了啊。”季舒容轻笑着道,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扎西的表情已经不见任何变化了,想来也是猜测到了这个可能性。
“你说,一个本就麻木不仁、冷血无情,不把人命当成人命的垂垂老矣的帝王,在自己最后的孩子都死掉了之后,会是怎么样一个状况?”季舒容摇了摇头叹息道。
扎西已经浑身发冷了,这种寒冷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了,未来这个国家的惨状。
忽然想起什么,扎西抬头道:“可是,国师大人不是说是可汗的儿子么?”
对,一定就是这样!
厥罗可汗为了给自己最爱的儿子清扫障碍,所以杀了拉姆。
毕竟,厥罗可汗杀死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难以理解的事情,对于厥罗可汗完全有可能。
没错!
这么想着,扎西脸上似乎恢复了一点血色,也没这么紧张了。
他们还有希望,不是么?
季舒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恶劣,为什么就是喜欢看着别人的希望狠狠破碎的样子呢?
不过,破碎了才好,破碎了,才能迎来新生。
这个腐朽的国家,需要新生。
季舒容恍挑起眉梢,做出一副然大悟道:“你是说国师吗?”
扎西点头:“对,就是国师,就是国师,否则的话,为什么这段时间,可汗不上朝都是和国师大人呆在一起呢?”
季舒容笑了笑道:“对啊,为什么呢?”
扎西心中松了口气,此时,季舒容却忽然话锋一转,笑道:“那是因为,厥罗可汗废了啊,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他一个男人的尊严,被废了,难道你们不知道么?他割掉了死者的玉势,用来煮汤的事情么?”
“什么——”扎西不由自主惊呼起来,双眸瞪得滚圆,硕大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都不知道是因为被恶心到了,还是被吓到了。
“所以啊,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会允许自己这样的状况被别人知道呢?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也一样。”
扎西想到了什么,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说……这个就是他躲着拉姆公主不见的原因么?”
“对,答案就是因为这样。”季舒容笑道,“所以,那个私生子的谣言,完全是子乌虚有的,是别人杜撰出来的。”
刚好,杜撰了这个谣言的人,就坐在你的面前哦。
季舒容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笑得更加灿烂。
君无极静静看着,只觉得她笑得分外的好看。
对,就算是这样做坏事的样子,也分外的好看。
“谣言……谣言……怎么会是谣言……”
扎西的身躯已经有点摇摇欲坠了,他半晌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好像是收到了什么打击。
“公主死了……可汗后继无人……国师大人只是谣言……”
那,这个国家怎么办?
按照厥罗可汗这种疯子一样的势头,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等到他死的时候,他一定会拉着厥罗之中所有的人,陪着他一起死。
对!
他会毁了这个国家!
“还有一件事情,本城主可以作为免费的情报告诉你,那就是,八月的时候,你们即将和自由城邦联手,发动对女金族战争。”
“什么!”
扎西又是一惊,今天连续的打击已经让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而现在,厥罗可汗竟然想要和自由城邦对付女金族?!
疯了么!
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厥罗,都不一定是现在的女金族的对手,更加别说,现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
完了,这个国家,完了……
真的完了……
扎西的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了下去,一片灰败,毫无生机。
仿佛,这双眼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了,尸横遍野的模样。
季舒容点了点头,继续道:“嗯,我的情报就是这么多,如果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厥罗的未来,你应该能看到,对吧?”
扎西沉默,久久不语。
“怎么,想要自我否认?”季舒容声音微微上扬道,“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的想象,明天会有结果。”
人们在接受一件重要事情之间,认知会存在反复的过程,季舒容不着急,她有足够的耐心,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这么长的性命了。
半晌,扎西终于放弃了挣扎,抬眸道:“什么结果?”
“明天啊,已经被人射成了马蜂窝,哦,不对,是砍成了肉泥的人,会死而复生哦。”季舒容悠悠道,表情一派温和。
“……”
扎西已经找不到话来表达了。
如果已经死亡的拉姆公主明天还会出现,那么就代表着可汗不准备放过和拉姆公主一起旁边的人。
要用拉姆公主的名头,把他们全部都吸引出来,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季舒容收起了扇子,歪着脑袋,语调轻松的道:“当然,你可以不相信本城主的话,说不定拉姆公主是真的没死呢,对么?”
然而,扎西却摇了摇头,沉重道:“不,她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拉姆公主死在了那箭阵之下,她有怎么会知道,在可汗的行宫中有那样恐怖的箭阵呢。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拉姆公主已经死了,厥罗可汗已经变成了残忍,所以明天厥罗可汗就要开始大开杀戒,无人能阻挡。
“你想死么?”
季舒容冷不丁问了一句。
扎西一愣,好像被触碰到了身上的什么弦一样,猛地抬头几乎是从喉咙中咆哮出来:“我不想死!这个世界上,有谁他妈想死!”
君无极不悦皱眉,这个扎西胆儿肥,竟然敢这样对自己的女人说话?
就在君无极想要出手教训他一顿的时候,季舒容伸手阻止了他,笑道:“哦,你不想死啊,可是现实很残忍呢,不是你不想死就可以不用死的,不单单是你,还有你身后那些比你还无辜,比你还年轻,比拟还渴望生命的厥罗族人们。他们也不是……不想死就可以不用死的……”
季舒容的话像一柄尖刀,狠狠刺入了扎西心中最惶恐的地方。
他眼眶一涩,竟然忍不住地想要落泪。
不仅仅是为了他,还为了这些同样无辜的人。
是啊,他们也是无辜的,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只能选择臣服,不是么……
看着扎西几乎崩溃的脸,季舒容眯眼,淡淡道:“不过,你们既然都不想死,那就努力吧。”
“什么?”扎西没听清楚季舒容的话,抬头惊愕道。
季舒容重复了一遍笑道:“既然不想死,那就努力啊。”
扎西结巴道:“……怎……怎么努力!”
季舒容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自然是,努力推翻厥罗可汗啊。”
这样惊天骇俗的一番话好像惊雷在扎西的脑海之中乍响,直把他炸得整个人头脑一片空白。
这个女人说什么?!
推翻可汗?!
这……这可是犯天下之大不韪啊!
季舒容似乎是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眨了眨眼,笑道:“你该不会还在天真的以为,这是什么冒犯不冒犯啊?难道你们天生就这么贱,天生就低人一等,等着别人来统治你,主宰你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