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雾老头心中一颤，没料到季舒容竟然这般卑鄙！
“你什么你？”季舒容嗤笑道，“嗯，隐瞒真相，这还是跟你们学的，不是么？”
雾老气得有些颤抖，吼道：“同方他才不是……”
季舒容双眸一亮，却开口打断了雾老的话，幽幽道：“嗯，本城主想来想去，觉得就这么让尹同方死了，心中气愤，雾老也懂得蛊虫之术吧，那你应该看出来，这个山谷中暗藏的玄机么？”
雾老心中一跳，他自然看出了山谷的奇妙，他也是一个养蛊的高手。
果然，季舒容看见对方的眼底的震惊和愤怒之后，幽幽笑道：“这里，是一个养蛊的好地方呢。”
季舒容这句话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雾老心中勃然大怒，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拿他的尸体去炼蛊？”
季舒容笑得邪肆，道：“要不然呢？你还以为我回安葬了我的仇人？”
不能！
雾老几乎是在心里面就嘶吼出来。
这个孩子太苦了，就算他真的有错，但是他已经为了那个女人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为什么还要承担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不是的，他……”
“怎么，你有什么想解释的么？事实放在眼前，容不得你狡辩！”季舒容语气很是阴冷，“本城主已经在他的尸体里面放了永生蛊，让他作为一个活动的尸体永远活下来，被本城主凌虐，出一口恶气可好？要知道，他可是害得我们很惨呢。”
永生蛊？
据说是一种最为恶毒的蛊虫！
被植入了永生蛊的尸体不会腐化，不会溃烂，永远都好像一句傀儡一样被人操纵。
还有一个传言，中了永生蛊的人，灵魂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季舒容！你快点停下来！把那蛊虫拿出来！”雾老头的声音蓦然拔高，其中的愤怒几乎迸裂，“你一定会后悔的！”
季舒容眯眼微笑的模样，完全不将雾老头的话放入耳中：“本城主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
想起这十几年来的相处，雾老终究做不到绝情。
他杀了尹同方，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尹同方的期盼。
他看着这个孩子一步步长大，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和温柔。
他，怎么样也不想用“仇人”的面孔去面对顾倾狂吧？但是，真相又是这般沉重，如果告诉顾倾狂，她又该如何自处？
不如就这样死去吧，将这个秘密，带入墓地里面！
他应该成全他的一切，成全他这么多年的愿望……
只是让他亲眼在看着尹同方被炼成一具尸蛊，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怒意喷发，雾老头忍不住指着季舒容的方向责骂起来。
“当年尹同方和你娘亲被水鬼圣域的人救了，你娘亲的身体里面有一股非常奇怪的病症，除了水鬼圣域的圣主有办法延缓她的病症之外，她必死无疑！所以，为了让你娘亲保住性命，同方才不得不听从水鬼圣域圣主的命令，重新回到了佩城，一步步助他夺取南岳的江山！他当时就应该这样让顾倾狂去死！这样就不用生生承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季舒容的笑容僵了僵，几乎一瞬间她就清楚了，雾老头说的都是事实。
因为，尹同方临死那时的笑容，纯净透亮，摄人心魄，带着解脱和释然。
那样的眼神，不会属于一个心中阴暗丑陋只被欲望所充斥的人。
而雾老头说的病症，应该就是顾战说的家族遗传的病症，只是娘亲都过了十五岁，怎么可能还会发病呢？水鬼圣主到底掌控了什么的东西治疗娘亲的病症？
季舒容深吸一口气，她忍下心头的震动，脸上绝情得可拍，冷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真是把我当做三岁的孩子么？无论你怎么狡辩，他都是破坏我家庭的恶人！”
雾老怒极而笑，心肝脾肺肾都觉得疼。
“你凭什么说她破坏你的家庭！陷害你爹！是！他是陷害你爹！你也不想想，如果有人要侵占南岳，谁才是最大的障碍！你爹啊！不对他动手，是让圣主发现他的异常么？让后和你的娘一起被绞杀？！如果他真的想要弄死你爹！在这么多年他怎么还好好的！这么多年，他出卖自己的家人，背叛自己的国家，抛弃了仁义道德，背弃了一切，都只因为那个女人！他甚至没有替自己去争取！这么多年，他只是想要看到她的笑容而已……”
说着说着，雾老的眼底都渗出了点点的光亮，忍不住哽咽起来。
因为他暮然回首才发现，那个蠢小子，似乎连这一点都没做到。
“只可惜，就算他付出再多，她也不会对他露出真正的笑容……他不只一次问过我，师傅，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他那你后悔吗，他都说不悔！因为他要她活着，没有罪恶感的活着……他被圣主控制，一旦脱离了控制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已经为你们做了够多了，人都没了！为什么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
不悔！
季舒容呼吸一滞，忽然想起了尹同方说过的那句话。
“……对，你就回去这么告诉倾狂，我恶心，卑鄙，虚伪，龌龊……我贪恋权贵……我骗了她，骗惨了她，季风没有背叛她，是我利用她来打击季风，利用季风来让南岳动荡……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私心……”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尹同方的意思，是不要让娘亲产生罪恶感，背负包袱么？
她忽然不敢去猜测尹同方的心情，甚至不敢去想他对顾倾狂的爱恋，要是怎么样醇厚的情意，才能做到他这般？
他自私，他犯了任何一个处于爱恋之中的人都会犯的错，他亦无私，他已经将生命最美好的一切，全部给了她，就连生命的最后，也不忘顾虑她的心情……
“那种病，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季舒容才缓缓开口，仔细听取，便可听到其中的颤抖，然而她的目光，却直直刮着雾老头，“爹爹从没说过娘亲有病！”
雾老头急得几乎要跳脚：“小老头骗你作甚！后来你弟弟出生了以后，那种病症就到了你弟弟的身上！”
到了顾麟的身上？
季舒容忽然想起自己替顾麟把脉的时候，他身体里面的那一股寒气。
难道说，就是那个？！
冰皇蛇、凤血菩提和凤尾花都是极热之舞，的确是有根除寒气的可能性！
只是，如果是可以从母体转移到胎儿身上的病症，恐怕不是什么遗传病……
猛得向前两步，季舒容咄咄逼人道：“我弟弟，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雾老头被季舒容的眼神吓得一颤，更重要的是，君无极在后面不断施加压力，他只能把心一横道：“你弟弟这些年是靠着圣主的功法和你娘亲的血不断稀释才能活下来的！”
血液！
季舒容眼瞳一缩，难怪娘亲会贫血，原来是因为要帮助那臭小子！
只是，娘亲就算了，尹同方就算深谋远虑，但是他值得水鬼圣主耗费这么大的力量去寻找凤血菩提和凤尾花来换取他的忠诚么？
还是说，这个水鬼圣主有什么别的阴谋？
眼看季舒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雾老头也发火了，想要挣脱身上的舒服，喝道：“你还不赶快把同方身上的蛊虫拿出来！”
季舒容双眸沉晦得看向雾老头，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放心吧，本城主没在他的身上下蛊。”
“什么！”雾老头几乎整个人跳起来，自己好不容易爆发出一次正义感，竟然是这样一个下场？！
这小妮子在骗他！
唇角冷冷勾起，季舒容笑道：“不过，你说如果水鬼圣主知道了你在已经出卖了他，你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雾老呆了，他什么时候出卖了水鬼圣主？
要知道他这一辈子最怕死了好么，出卖他不就是找死么？
“你看，你把尹同方的秘密都告诉了我，就连水鬼圣主利用尹同方搅乱南岳政局的事情本城主都知道，你猜一猜，那什么劳什子水鬼圣主知道这件事，还会不会放过你？”
“你……你太卑鄙了！”雾老头后悔的恨不得锤自己几下，尹同方这死小子，真实害死他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跟你一起来的这些暗卫们，本城主转头就帮你处理掉，然后你假装重伤回去找水鬼圣主就好了，以后你就是本城主的线人！”
“噗……”
雾老头差点没喷血，你丫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吧！
正想反驳聊两句，但见季舒容对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瘆人，又把那怒吼给吞到了肚子里面。
季舒容满意笑了笑，又道：“本城主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个劳什子水鬼圣主对我娘亲，有什么看法？”
“看法？”雾老头一愣，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是该说实话，还是不该说实话。
“嗯？”季舒容冷冷的尾音上扬，配合着君无极那煞神一样的表情，很吓人。
哆嗦了一下，雾老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嗯，水鬼圣域的圣主，正在追求你的娘亲。”
季舒容忍不住要骂娘了！
擦，老爹的情敌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季舒容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个劳什子水鬼圣域的圣主没安好心！
觉得自己的带来的消息还不够震撼，雾老头又补充了一点：“他还跟你娘亲做下了约定，如果成功找到了冰皇蛇、凤血菩提和凤尾花，就让你的娘亲下嫁给他！所以，你娘亲才会顶着这么虚弱的身体，亲自出来寻找。”
嫁？！
嫁你妹！
这个劳什子水鬼圣域的糟老头，她要灭了他！
雾老头哆嗦了以下，但是同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也没笔季舒容好看到哪里去，只可惜，他却不能表达出来。
见季舒容一脸愤怒的样子，君无极蹙了蹙眉，伸手抚上她的眉心道：“如果云儿看不顺眼，本尊帮你灭了他可好？你现在的身子，老是动怒不好。”
言罢，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季舒容。
嗯，他的确是很像帮季舒容做些什么事呢，只可惜这个小女人不怎么喜欢依靠他。
雾老头虎躯一颤，被恶心的。
靠，他隐隐觉得如果给君无极的身后加一条尾巴，他一定可以摇得很欢快。
季舒容眯了眯眼，问道：“你可知道，水鬼圣域那人的身份？”
雾老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我没见过圣主脱下来面具之后的模样，只不过，每个月他只有几天的时间在域中。但是，你的弟弟和他非常亲近，顾麟还叫他干爹。”
什么？！
她要回去剥了那臭小子的皮！
看着恶鬼一样的季舒容，雾老头无奈道：“没办法，从顾麟一出生，水鬼圣主便在他的身边，所以他对他很亲昵。”
眼神划过一丝阴冷，季舒容响起顾麟身上那个一股非比寻常的戾气，冷笑：“恐怕是想要将他训练成为一个杀手吧？”
雾老尴尬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尹同方和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一点，只可惜为了让顾麟和顾倾狂安全，他们都不能揭穿。
“南岳政变失败之后，水鬼圣主为了不让你娘亲起疑，已经将一切的阴谋都推到了分部人的头上，他现在就是一个被属下欺骗的圣主，所以你千万不要冲动的过去找他算账，你杀了他，你弟弟会恨你的。”
眉梢一挑，季舒容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这水鬼圣主好生卑鄙，这恐怕他才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难怪尹同方在他手下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他怎么说，他怎么做……
尹同方的死，何尝又不是被这水鬼圣主逼得的？
逼得他丑陋不堪，逼得他痛苦不已，不想让顾倾狂面对这样的他，在内心的纠结和挣扎中，结束自己的性命。
沉默了片刻，季舒容再看向雾老头的眼睛很是明亮，笑道：“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你么？”
雾老头身上一个哆嗦，就在他准备摇头拒绝的时候，季舒容却忽然射出几根银针，封锁住了他的穴位，然后优哉游哉挑了几种不同的毒药，一股脑喂到了雾老头的嘴巴里面。
“呐，特别赏你的，本城主不知道你那圣主在你的身体里面下个什么毒还是什么蛊，但是我保证，如果你不乖乖的听我的话，你很快就会暴血管而亡。”
季舒容眼神略带嘲讽的看向雾老头，虽然他说的很好听，说是尹同方一心寻死。
但是从他了自己的性命可以诛杀尹同方这个徒儿开始，季舒容就知道，这个老头最爱惜的，到底还是自己的性命。
为了保命，估计他什么都能出卖！
果不其然，在毒药入口的瞬间，雾老头身躯一颤，猛得挣开了无极宫众人的枷锁，想要从喉咙中将毒药抠出来，眼底很是惊骇。
只是那都是入口即溶的毒药，他就算扣得眼睛都红了，还是不得其法。
许久之后，他猛地抬起眼睛，愤怒的瞪着季舒容，怒喝：“你他妈给我吃了什么！不要！快点把解药给我！”
季舒容嗤笑一声：“你倒是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放心，只要你不耍花样，本城主会准时将解药给你，而且还能一柄把水鬼圣主给你下的毒解了！”
雾老一下愣住了，似乎在思考季舒容华中的可能性。
“你难道不相信本城主的医术？”季舒容冷冷问道，“如果你不信，那么现在就去……”
最后一个“死”字还没说出口，雾老立刻道：“好！！”
反正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不如奋力一搏！
毕竟季舒容的计谋、心计和医术他都早有听闻，说不定当真可以赢过水鬼圣主！
这是一场赌局，他不得不跟着一起下注，只希望这次季舒容能靠点谱。
“很好！”
季舒容点头笑了笑，又询问了一遍水鬼圣域的情况，再将具体的事情跟雾老头交代清楚，这才将人放走。
雾老头一离开，季舒容有些劳累的向后退了两步，这场悲剧，季舒容总觉得自己也是将尹同方逼死的人之一。
胸口处有些堵，眼眶酸酸的难过。
对于这么一个极端制作的人，恐怕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拯救他。
在自己和娘亲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狠狠闭上眼，转眼间季舒容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鼻尖都是他清冽的暗香，渐渐抚平了她心头的伤感和心酸。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跟以往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季舒容心中忽然无比庆幸，她的身边还有他……
他蹙眉看着她，那长长的羽睫轻轻颤抖，好像蝴蝶振动双翅，却轻轻扫过他的心脏。
有些痒，也有些躁动。
他很想问为什么总是这么逞强？是不是，还不相信他？
只是，他不敢随便问出口……
尹同方的悲剧就像是另外一个他。
他不敢想象，万一认识季舒容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那他会怎么办？
恐怕，他会比尹同方更加不折手段。
感觉到君无极身边的气息晦涩了一些，季舒容一愣，缓缓抬头看向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心，柔声道：“我们不是他。”
一句话，轻飘飘地打消了君无极心中的阴霾。
他笑了笑，那清俊的笑容，犹如拂过旷野的春风，说不出的温柔，特别是他那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犹如盛着无尽的深情，好看极了，几乎可以让她溺毙其中。
季舒容莫名一顿，呆呆道：“无极……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