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痛,还有种无法言喻的绝望,好似自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她没有想到,那些过往,竟然成了阴邪入侵心神的软肋。
越是想要极力的忘却,便越是清晰……
她溺在痛苦的海洋中快要窒息,然后,一只手出现了……是宫离澈的手。
“咳……”云锦绣蓦地捂住嘴,可呛咳出的血液,还是自指缝间流出,一直染红了他如雪的袍子。
宫离澈看着她,看着那些血迹,如一朵朵妖冶的血花,在他的袍子上氤氲开,一股子无名火便猛地涌了出来。
他倏地抬睫,看向十头骷髅,声音幽森森的:“本座记得,这应是你最后一条命了。”
正与混沌大战的骷髅猛地一抖:“你想怎样?”
宫离澈冷喝:“送你去死。”
言罢,磅礴的幽蓝之火陡然涌出,猛地便向骷髅的鬼火扑去。
骷髅一颤,顾不得再应战,转身便逃。
可下一瞬却猛地撞到一堵冰墙,整个的被弹了回来,正落在宫离澈的手中,骷髅骨串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宫离澈的手掌,宫离澈掌力一握,骷髅陡然发出“咔嚓”声。
“救命!”骷髅大叫。
混沌和洪荒皆无动于衷,谁让它找死来着。
“别杀它。”云锦绣一把抓住了宫离澈的手腕。
骷髅确然给她带来了重创,可恰恰,也赤裸裸的揭露了她内心的软肋。
她不愿记起,便是不愿面对。
若她软弱,谁来替她坚强?
只有直面那些血淋漓的现实,只有真正的克服心底翻涌的痛苦与绝望,她才能变得真正强大吧……
“它是我娘的遗物。”云锦绣抬手,丝丝缕缕的武力弥漫,再次将十头骷髅包裹。
刚一消失的阴邪,再次弥漫过来。
诡异的咒语宛如魔音,不断的在耳畔呢喃。
漆黑的符文宛如游蛇,在她身上游曳。
“云锦绣!”宫离澈瞳孔微缩。
明知被阴邪侵体,明明已经伤重,为何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夜风轻慢,从遥远的夜空吹来。
银雪般的发丝轻扬,他僵硬的手缓缓收回,毛茸茸的狐尾微微的晃了晃,声音莫名:“人类真是麻烦啊……”
如此坚强,又是如此的……脆弱。
这样的不堪一击,却还要拼了命的为他寻找织魂灯吗?
十头骷髅大亮,突然围着云锦绣快速的旋转起来,更多的血自云锦绣口中吐出。
宫离澈再无法容忍,蓦地抬手,可指尖将一探出,极盛的白光猛然涌出,他探出去的手,蓦地便抓了个空。
周围景色骤然大变,在他面前,骤然出现一座古老的大宅。
宅门深深,漆黑的铜钉门,紧紧闭合。
梧桐遮住了盛烈的日光,在地面投下婆娑的暗影。
宫离澈微微一怔,这里是……
漆黑的大门突然被拉开,紧接着一群孩子簇拥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儿冲了出来。
那是个容颜极美的女孩,肌肤晶莹宛如莲上露,五官精致宛如画上彩,在她眉心,还生着一颗光彩熠熠的红痣,神情里,是一种绝艳的张扬。
他们衣着古怪,争先恐后的向宫离澈所在的梧桐树下冲来,兴奋的欢笑,使得宫离澈眉心微锁,可那些孩子,却像是没有看到他般,齐齐摸起石头,向梧桐树上丢去。
“砸死她!她偷了小姐的水晶鞋!”
“她还杀了人!”
“她是恶魔!”
叫骂声越发恶毒,宫离澈身子一颤,蓦地抬头看去。
接着他看到了躲在树干后的小小身影,软软的发丝披散着,她微微偏头,向树下看来。
那是一张小巧玲珑的脸蛋,大约是营养不良,使得那双眼睛,大而乌黑。
她似在努力的保持着冷静,可眼瞳里,还是流露出一丝的惊恐。
那一瞬,宫离澈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那是……锦绣!
幼年时的云锦绣!
“恶魔!下来!”那群孩子放声叫嚣,更有甚者,开始往树上爬。
小锦绣抱着树干,每有人爬上来,她便抬脚,狠狠的踩在他们的手上。
小孩子吃痛,纷纷的滚了下去。
“不要爬了,放火!”为首的漂亮女孩儿突然开口。
孩子们倏地兴奋,开始到处找火把。
小锦绣终于惊恐起来,她站在树干上,腿微微的有些抖,看着那不断弥漫上来的火苗,她慌张的看了一眼地面。
对于年幼的她来说,那距离,足以让她惊惧。
火舌吞吐,树下的孩子们,开始拍着手叫好。
小锦绣抱着树干的小手,微微的收紧,转而直直的从树干上跳了下去。
宫离澈只觉心仿似也猛地踏空,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去接,可那个孩子,穿过他的手臂,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能清楚的听到“咔嚓”一声,似是腿骨断裂的声音。
剧痛使得小锦绣用力的咬住嘴唇,却不敢待在原地,拖着断腿,就向前跑去。
“她跑了!”那群孩子高声开口,旋即“呼啦”一声,便追了过去。
宫离澈想要上前,将她拉住,可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跑一直跑。
血,斑驳的洒了一地,从天亮,一直跑到天黑。
那群孩子来来回回的寻找着她的踪迹,她瑟瑟发抖的躲在破烂的小巷子里,紧紧咬着牙,硬生生的没有吭出一声。
宫离澈看着她,眸光如水一般的潋滟。
这里,是锦绣的记忆。
阴邪入侵,将她的过往,全部的从记忆深处揭起。
云锦绣……她来自于另一个时空!
天完全黑透时,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月光惨淡,将她的身影拉长,她走几步,便要歇一歇,他缓缓的跟着她,也看着她,看她如何小心翼翼的翻过高高的墙头,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她那间宛如囚牢般的小房子里。
她抱着伤腿,小心翼翼的躺在硬硬的床板上,外面的一丁点动静,都能将她惊醒。
便是连夜幕里的水蚊子,也落在她沾着血迹的腿上,肆意吸食。
宫离澈立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小一团紧紧的抱着一个缺了胳膊的破布娃娃,蜷缩着,静默着,无人时,依然隐忍着。
不痛吗?这样小,也不哭吗?
他……能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