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惊叹的发出叹息声:“真不愧是老板啊,随便一个人上门还给我这黄金似的东西,让我都感觉黑下去的不是水了。”
其实她说的有些夸张,不管再怎么好的茶叶说到底也还是茶叶。难道就因为价格贵的跟黄金似的喝下去的就是黄金了吗?不过屋内的气氛却因为她的这一席话而有了微微的松动。
也许真的是因为对这被请进门喝杯茶的邀请得到的结果实在是太震撼,莫莫握着那上好紫砂壶配套的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可是这也的享受未免太过奢华。她忍不住对梁芷妍说:“妍姐,你们在家里也都是喝龙井吗?哦,你们真是太奢侈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都在冒水了,那种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表情令梁芷妍忍俊不禁。
“有那么夸张吗?”甚至她都没喝一口,可是看她的表情却活像是中了几百万似的。
莫莫非常认真的点点头说:“虽然我不懂茶,可是这茶叶的价钱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加上今年的厄尔尼诺天气,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金子啊……哎。”说道最后她又忍不住重重的叹气。
“那你快点喝啊,叹气干什么?”其实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哪有喝茶的习惯啊,不就是渴了就喝水,了不起早上喝牛奶,他喝咖啡。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场面呢。搞得莫莫以为她每天在家里坐享其成似的,哪有那么夸张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头去看恒廷阎,他却一脸似笑非笑的靠在沙发上。
“作孽啊作孽啊……”莫莫连连感慨,手上却不放松,做了一种非常神圣的表情,捧着茶杯慢慢的啜饮,“你别看我啊,你也喝喝看嘛。”
饮之非常香甜可口,但入喉微干,令人越发口不能止,欲罢不能!这是莫莫的评价。
可是你不能怪她,真的,因为梁芷妍觉得自己天生就不是这种享受的命,看着莫莫在那里捧着宝贝似的慢慢的品,她却如喝水一杯,一口便将本身就很小的杯子去了一小半,最后愣是没喝出什么感觉来。
可是又不忍心打扰莫莫那虔诚万分的表情,竟也觉得十分的罪恶起来。好像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得乡下人似的。
一直诚惶诚恐。却始终不见恒廷阎说一句,他不催促,也不废话,只顾自己品茶。
莫莫喝了一杯又一杯,期间恒廷阎不知道起来到了多少次的水,小丫头倒是一脸怡然自得的模样,竟是一点愧疚的神情都没有,自顾自的喝着,直到将她那小小的肚皮撑得动不了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说:“这可真是资本主义式的腐败啊。”
恒廷阎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点了点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点回去吧。”
“真的吗?”她的眼睛一下子就被点亮了,神采奕奕的看着恒廷阎,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总觉得恒廷阎很怪,但是就是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梁芷妍无心再探究,只觉得累,脚底又隐隐作痛,莫莫却还不肯走,很想笑但是笑得力气都没有了。
窗外繁华的灯光将整座城市装点的无限神秘莫测,她耳边竟听得莫莫一个劲的摇着她的手臂又对着恒廷阎谄媚的笑:“太好了太好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恒廷阎莞尔,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还未拆封的茶叶递到她的手上:“这个你拿去吧。”
其实在今天或者说是刚才之前梁芷妍都不知道他这里还藏着一把紫砂壶,甚至是贵的冒油的龙井,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应了她对他的知之甚少。而她的心思又不自觉的飘到了进门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身上。她是谁?又为何出现在这里?看恒廷阎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一般的普通人,那高雅的气质不是装出来的。但是又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可以接近又不会太接近。
莫莫终于在恒廷阎的护送下欢天喜地的走了,狗腿的谄笑着。
恒廷阎大方的允诺:“欢迎你下次再来。”
莫莫跟梁芷妍打了一声招呼便爽快的出了门,甚至忘了进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别扭。
梁芷妍打从心底羡慕她,如果人人遇到事情都能像她一样后来便能忘了初衷,那该有多少?
恒廷阎关门进来的时候她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说:“抱歉。”
“抱歉什么?”她终于直起了身子看着他。
恒廷阎在一旁坐下来:“我很抱歉那天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他缓缓地解释道,“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我有点脾气不好,希望你能理解。”
他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事情烦恼,她也不好问,可是除了这个竟像是找不到其他的话可以来说似的茫然。
恒廷阎指指桌子上的东西:“这些都是她来的时候带来的。”
“她……”她咬着嘴唇,想问又不敢问。
“对,她。”恒廷阎像是在斟字酌句,最终望着她说,“她叫恒晚清。是我堂姐。”
“堂姐?”她知道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甚至是有些扭曲的,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像是在消化他刚刚所说的话,脸上的阴郁似乎也在一瞬间慢慢的散开来。像是在无边的黑暗里突然抓住温暖的一豆小灯,温暖无比,顿时驱散了所有的恐惧。
只是这个堂姐是哪里来的,他爸爸不是独子吗?哪来的堂姐?
“对,堂姐。”他整个人往后一躺,宛若睥睨天下般散发出决绝的孤傲,“不过是中间隔了一层的堂姐,她是我大爷爷的堂姐。”
自此梁芷妍才算是明白了,原来她的爷爷和他的爷爷是兄弟,也难怪他说中间隔了兄弟。豪门里的恩怨上演的夺了,血肉亲情也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她今天来是?”她虽有些蠢,可到底不笨,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一些。
“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喜欢喝茶,也喜欢收集茶具,老头子本事通天,只要他看上的茶壶没有得不到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加上……慢慢的也就力不从心了,后来茶道也慢慢的放弃了。”
他指着桌子说:“你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指着中间的紫砂壶说。
梁芷妍看着那个壶体颜色似瓷器中的茶叶末釉,壶身正面是一个凹进去的龛,内坐一人,龛外壁装饰有桃树、桃花、桃叶。壶身另外三侧为雕刻的云纹的壶有些怔仲,茫然的摇了摇头,以她有限的知识,怎么可能知道。
恒廷阎也没想过她会知道,直接告诉她答案说:“这是‘冰心道人’壶,老头子当年费尽心机,却还是没有得到。这可以说是他的一大遗憾吧。”
她听得晕乎乎,显然不知道‘冰心道人’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冰心道人’壶,为清末民初年间紫砂大师程寿珍制作的紫沙壶,曾在1915年和1932年,分别获得巴拿马国际赛会和芝加哥博览会的头等奖和优秀奖。”
“哦”渐渐地梁芷妍的嘴巴慢慢长成了O型,恕她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刚刚竟然拿着一百年多前的东西在牛饮,却还傻愣愣的,幸亏刚才莫莫没有看出这壶的来历,不然恐怕会要求一起带走吧。
恒廷阎摇摇头:“我没打算给你上历史课,你也可以收起你那崇拜的眼光来。”
她有些汗颜,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被他带着绕来绕去的,她竟也真的忘记了初衷。苦笑了一下。
“等等,那为什么这东西到了你的手上?”梁芷妍骤然抬起头来,“自己送给老爷子不就好了。”
恒廷阎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还不算太笨。”
“那你认为呢?”
梁芷妍想了一下脸上慢慢露出惊骇的表情,这比她知道自己的妈妈曾经带着她跟人私奔过还震惊!
“没错,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头脑的,”恒廷阎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老头子快死了,现在人在医院里,他们想献殷勤都没地方献了,所以把东西哪来给我叫我拿过去给他。”
“人都要死了还要茶壶干什么?”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想补救,却在他的眼神下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是啊,人都死了还要这些干什么呢?”恒廷阎自嘲的一笑,也难怪他可以毫不怜惜的将上等的精品拿出来与人分享。只是便宜了她这个不识货的家伙罢了。
“那老爷子严重吗?”梁芷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不就是那样,总有那么一天的。”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是任谁都看得出隐藏在眼睛深处的阴霾。
她想安慰他,却惊觉自己的无力。
“对不起。”这次轮到她道歉了。
“为什么?”
“我应该告诉你的,是我太任性了。”她咬着唇,只希望一切不要太迟。
他无声的沉默,最后站起来道:“休息吧,过年的时候初放会回来的。”
“真的吗?”她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向他求证着。
他真的很累,眼睛底下是浓浓的黑眼圈。点了点头便进了卧室。
梁芷妍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轻轻的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小声的说:“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但是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她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