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的女儿失踪已有三十多年,如今要找起来实非易事。陈娇站在当年老旧工厂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座学校了。当年的所有痕迹都被打磨的没有了一点踪影。唯独还在的便是不远处的公园,只是这公园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打小闹。在三十多年的岁月中,它一路打怪升级,不仅面积扩大了数倍,就连里面的各种装备也都是时下最流行的。
陈娇带着人走进公园,穿过运动场,再是一片硕大的草地,接着是儿童游乐区。她走进儿童玩耍区,找到几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咨询着当年这一带的事情。可是,却是一无所获。答案与在别处得到的大致相同。她站在公园的广场上,看着来来往往奔跑的儿童,那女孩的面容再次跳到眼中。
她在心底想着:“一个精明的八岁小女孩,对于不认识的陌生人应该有着最起码的判断。如果不是她主动跟着人走了,那么便是被人下了药,或者强行抱走了。”
对,是精明。
或许这样评价一位八岁的小女孩,显得有些刻薄。然而,这就是她看见那女孩的第一感觉,并且一直挥散不去的感受。
陈娇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再问问,最后几人走进了片区的街道办以及警局,均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当年任职还在位的老警员,所能想起的便是,当年确实有很多人报失踪。不过,因为年数久远,加上当时的社会环境,大家的记忆自然也就淡化了。唯一找到的信息,便是王伯当年自己出钱乞求报社刊登的寻人启事。
陈娇征得那位老警员的同意,带走了那份报纸。后来,她又找到了当年教过女孩的老师。陈娇把报纸递给老师的面前,这位年老的女教师看着画面中的女孩,想了会:“不记得了。”
“麻烦您再好好想想?三十多年前,她从乡下转学过来的,据说入学的时候已经八岁了,年龄是班上最大的。”
老师的目光再次落在报纸上,取下老花镜,将手中的报纸拿起来凑近眼前。过一阵,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学生。她走失后,她父亲还多次来学校找过。”
陈娇似乎看见了希望:“那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怎么知道。”老师将报纸还给陈娇。
“老师。”
陈娇还未说完,便被老人家赶出来了。她拿着那份报纸回到陆氏,放在陆舟白的面前,直言不讳道:“估计找到的希望渺茫。”
“尽力而为吧。”
陈娇指着照片中的女孩对陆舟白说道:“老板,你不觉得这女孩跟车曼乐有点像吗?”
比起细致,陆舟白身为一个男子自然比不上陈娇。他拿起那份报纸,将照片上的女孩仔细地看了看:“没看出来。”
“你再好好看。神情,她们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神情,是不是有点像?”
陆舟白对于这样凭感觉的猜测一向不喜欢。他直接将报纸还给陈娇:“你去找下秦楚,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面对陆舟白对自己怀疑的视若无睹,陈娇拿起桌上的报纸,退了出去。五年的相处,她了解陆舟白的性格。在任何条件下,凭着感觉而来的判断都被他归为猜测。任何事情,他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这也就是说,陈娇想要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测,就必须要找出相关的证据。
因为这几日,有关部门对于娱乐城的连续检查。车曼乐不得不让整座娱乐城暂时关闭,因为她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这样的检查,一遍又一遍。她坐在办公室算计着每日损失的收益,随着纸上数字累计的越多,她心底便越烦躁。随即,她将手中的笔用力地摔在地上。
对于娱乐城被查一事,在第一天结束之后。她便找到了陆舟白。她知道陆舟白曾是刑警,在警局有一定的关系。
然后,陆舟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它早就该结束了。”
面对陆舟白的过河拆桥,她不是没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快。她站在陆舟白的面前,说道:“陆舟白,你别忘了。你还指望我帮你指证陆远行。”
陆舟白轻笑两声:“曼姐,你还真的高估了自己。你当真以为这段时间以来我陪你,或者陈娇陪你都只是单纯的应酬?”
不管是陆舟白还是陈娇。每次跟她出席任何场合,两人都不曾分开过。所以,对于陆舟白的说法自是不信:“你少唬我。全程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曼姐,你似乎忘记我老本行是做什么的?”
车曼乐盯着陆舟白,双眸里面冉冉升起的怒火似要将陆舟白的冷淡点燃。
车曼乐的怒气似乎对陆舟白就如大海上一片枯叶,无法掀起他情绪的任何波澜。他在心平气和的语气中带着几丝轻蔑:“何况,对于娱乐城那些生意我根本不需要了解。我要确认的是有哪些人而已。”
“所以,他们前不久不约而同都斩断与陆氏的合作是你的手笔?”
陆舟白摇摇头:“在荔城,我陆舟白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是傅微澜。”车曼乐极为肯定地说道。
“嗯,还不算太笨。”
“傅微澜不止是要他们与陆氏断绝合作那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
“这些人都不担心我把他们暴露出去吗?”
“你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陆舟白反问道。
车曼乐看着他,带着几分询问:“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只要陆远行进了监狱,陆氏便是你的天下。可是,如今你却联合外人,要毁了它。我真的有些看不懂,你这为他人做嫁衣的手法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一种你这辈子都不会懂得东西。”
对于陆舟白的深情,车曼乐只觉得愚蠢透顶:“我不会让你毁了陆氏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
后来,车曼乐去找过陆远行,得到的却是意味不明的推辞。她深知,陆氏已是穷途末路。可惜,她实在无法甘心。
从她跟着邢褀离开那刻,她便斩断了自己的所有后路。一旦陆氏的问题被曝光,她余生的命运也只有在高墙之下苟延残喘。她的无处可逃源于自己的不想逃。
她从山区走来,在这座城市,受过嘲笑,挨过冻,受过饿,甚至绝情地斩断与家人的联系。多年来,她从逼着自己冷漠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她早已在陆氏这个大染缸里面,百炼成钢。
在最初几年,跟在邢褀身边,后来是陆远行。终于,她可以独当一面,在一方天地里面可以独揽大权时,却告诉她,这场戏要落幕了。就如同,在有着三千佳丽的后宫。她好不容易从贵人一路勾心斗角,权谋算计到了贵妃职位。突然,被人把自己血淋淋的手段翻了出来,一下子从尊荣华贵的贵妃被打入冷宫的不甘与慌乱。
车曼乐坐在位置上,透过百叶窗,看着外面的办公大厅,她曾多次站在那里颐指气使的行驶自己的权利。她享受那样的时刻,享受大家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尽管大家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不服气。钱财可以带来物质上的享受,却无法熏染权利给她带来的膨胀。
然而,在车曼乐还未想到任何解决办法之前。网络上便陆续爆出陆氏娱乐城的新闻。当那些污秽与不堪的图片与视频暴露出来后,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车曼乐,身为陆氏娱乐城的负责人自然成为调查的首要对象。然而,当媒体与有关部门的人员赶到车曼乐住宅时,却不见她身影。
而就如当时傅微澜所说的那样,在视频爆出来之后,以盛明德为首的几位商界大鳄自然也成为了媒体争先恐后采访的对象。
他们按照跟傅微澜事先说好的,以知错悔改的态度面对着媒体与大众的盘问与谴责。在悔改的发声中,时不时为自己的行为添抹上一层被算计的无辜形象。尽管,这并未为他们换来网友的理解与支持。至少,在家人面前,为他们自身争取到了或多或少同情的分数。
在大家都在找寻车曼乐的同时,陆远行与陆舟白都被请到了警局。然而,不管是陆远行还是陆舟白他们都无法找到两位参与陆氏传媒与娱乐城有关的证据。故而,在24小时之后,警方只得放人。
两位刚走到警察大门口,便被记者围了。面对放在自己面前的十几只话筒,十几台摄像机,他没有半分慌乱。亦如邢褀葬礼场上的痛心。
“曼乐本是我夫人亲手带大的孩子。这几年,我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般对待。谁曾想,她却背着我做着这些事情。”
记者问道:“陆先生,你身为陆氏集团董事长,难道对于车曼乐的行为真的一无所知吗?”
“对此,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可我出于一种老父亲的溺爱心理,始终无法相信小时候乖巧可爱的曼乐会变成这样。如果,我早一点相信,对她早一点进行劝说,也不至于让这么多无辜的孩子遭受如此罪孽。”
记者问道:“陆先生,你的意思关于陆氏传媒与娱乐城的事情你都全然不知吗?”
“因为陆氏传媒是我夫人一手创办的。所以在我夫人离世之后,我便将陆氏传媒的事情全权交由曼乐管理。看着陆氏传媒蒸蒸日上,我自然也就未在再问过。”
记者问道:“陆先生,那请问你知道车曼乐如今有可能藏在何处吗?或者说,如果她来找你,你会对她进行庇佑吗?”
“自然不会。我始终认为,不管是谁,只要做错了事,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记者问:“那么请问陆董,在你任职陆氏集团期间,知晓车曼乐的所作所为吗?”
“我父亲在把陆氏交给我之时,便对我说。陆氏传媒与娱乐城的事情我不需要插手,一切由曼姐作主。可见,我父亲对于曼姐的疼爱。”他故意在疼爱两个字上面加重了音量。
在采访地最后,陆远行以一位慈善老者的身份,再三诚恳地替车曼乐对大众进行了道歉。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自己教女无方的身上。他在充满仁义道德的受害者形象之上又为自己戴上了慈父的光环。
傅微澜看着手上的报纸:“接下来陆远行应该加快速度。你让秦楚的人这几天,盯紧肖明。”
陆舟白点点头:“你拿车曼乐撕开陆氏集团的口子,不怕她狗急跳墙把苏洛的事情爆出来?”
“这件事迟早都会被曝光出来。如果我真的要隐讳它,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苏洛的感受?”
对于陆舟白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然而,在他几次的再三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这种看似对于苏洛比较残忍的方法。他深知,要想把陆远行送进监狱,不一定要掀开林琳的案子。
让陆远行以何种罪行站在法庭上,或许对于任何人都不重要。但唯独对于苏洛来说很重要。不管陆远行的罪证有多少,里面必须要有一条涉嫌谋杀林琳的罪证。因为只有这样,苏洛才能真真正正地摆脱过往。
他放下报纸,铿锵有力地说道:“没有烈火,凤凰如何涅槃?”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苏洛,她愿不愿意让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自己的伤疤?”陆舟白的语气带着怒火。
傅微澜的不喜源于陆舟白对苏洛如此肆无忌惮的维护:“陆舟白,容我提醒你。我才是苏洛的丈夫。”
陆舟白冷笑道:“那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丈夫把自己的太太往火坑里推。”
“我想你搞错了。把她往火坑里推的人,是你。”
陆舟白自然知道傅微澜所说的事情:“所以,这次我不会看着苏洛再往火坑里跳。”
傅微澜看着陆舟白,眼中的怒火慢慢消退,转为了一种带着伤痛的温情:“你知道林琳死的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舟白沉默。
“是洛洛的生日。也就是从那天之后,整整十五年,她再也没有为自己庆祝过生日。因为在她看来,林琳就是替她去死的。你知道她在这天都会干什么吗?”
“自她从少管所出来之后,不管这天有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会通通推掉,独自在林琳的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东西也不吃,就那么傻傻地坐着。”
“傅微澜,这些都不能构成苏洛被大家指指点点的理由?”
“这不是让大家对她指指点点。而是她彻底摆脱过往,必须要走的路。”
“可如果她没有这份胆量与勇气呢?”
傅微澜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陪着她。”
陆舟白看着傅微澜无比坚定的眼神,眉眼间是傅微澜永远不会有的伤情:“傅微澜,你不是苏洛,无法替她做决定。你有直面过往的勇气,那是因为你有太多的快乐与幸福支撑,而苏洛没有。”
“可如今她有我。她过往的所有不幸,都将由我来治愈。”
陆舟白看着傅微澜的自信,久久沉默后说了句:“傅微澜,你的自信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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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卡文中………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