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原来自己在长祁这么不受待见?罢了,罢了,也只怪自己命不好。其实她有想过离开长祁,去过自己的生活。但想到自己人单力薄的,便也弃了。说甘心是骗人的,但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
那个男人是自己来到长祁第二眼见到的人。当时他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到自己时,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眸放出堪比星辰的光彩。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可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现在虽说比起其余师叔倒也亲近,却到底隔了一层纱。那层纱,叫师父。
她的师父是一名女子。明眸皓齿,温婉知礼。更练得一手好字。梨花楷体,字里行间满是女子的娇羞之情,惹人怜惜。哪像她?小泥猴一样的上蹿下跳。她真的很羡慕师父。那个男人应该是喜欢师父这样的女子吧?她低低轻叹了一声,扶上红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男子大掌的温度。一时笑弯了眼,整张笑脸煞是动人。
世归知道,所以永远不会把这个秘密揭晓。
但沉浸在笑中的世归没注意到身前来了两名女子。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身着斜领双襟小夹袄,下身是银灰色的双侧长裙……一方墨竹洒洒绣在裙裾处。一条亮金色的宽边腰带更是衬得身子窈窕万分。许是只有十三四岁,但身子以发育良好。整个人站在那已娉婷婀娜,再配上润如珠玉的面庞和一双三分含情的杏眸,一看就气质不菲,是上位人家的小姐。
另一位年龄稍小,十岁光景,却也有了几分清冷的气质。小脸儿吹弹可破,眉目不笑也含情。挽着双凤朝飞髻,身罩淡蓝色套裙,微露精致锁骨。手搭银白色宫绦。虽不及前位女子的大气高贵,却也不乏小家碧玉般温润。
世归皱了皱眉,她认得,一位是吏部尚书的庶女穆筱,一位是参知政事大房所处的二女李瑟婷。
虽说长祁不收女弟子,但也有很多京都中官阶高位者携妻带女的上山住几日,图清净。而吏部尚书或人参知政事便最为频繁,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二女见父母于长尊论事,也不好开口,当下无聊便相约四下走走。长祁风景秀丽,地灵人杰,地处龙脉,以龙气温养山上的一草一木,故草润树挺,灵气逼人。之间间或有莹蓝光线四溢,折射处七彩潋滟。纵使儿女家中珍奇植物纷呈也未见过如此奇观。依依走来,便进入了内堂。
这长祁宫分外室和内堂两处。外室是接到客人的地方。因着先祖祖训:兼济天下,大同而治。所以无论身份高低,在长祁都可享受同等待遇。而内堂只有长祁弟子才可以进入。若有外人进这,以长祁执法处罚。
而二女只顾欣赏奇珍异景,就连进入了内堂也不自知。
一个兜兜转转便看见了翘着小腿,双手枕在脑后,仰看着天的顾世归。二女相视一看,心想哪家不知礼的丫鬟竟跑到这里来。且看到这丫鬟的皮相竟比自己好看了不是一分两分。莫名的妒火浮上心头,脚步也不停顿,顷刻便站在了世归面前。
穆筱走上前,装作不在意的踩到世归的衣袂,月白如玉的芙蓉段面刹印了一只灰白脚印。而穆筱衣手帕捂嘴,弯了眉眼,居高临下的问:“谁家的丫鬟如此泼蛮?不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到到这儿来偷懒?还如此无礼,见了我二人也不知行礼,是谁给你如此大的胆子?!”
世归听后,轻飘飘的朝她看了几眼,不语。这儿的女子都如此没教养吗?不是说古代的女子三从四德,贤淑有礼么?怎么见这人就大呼小叫。况且是不熟悉的路人又没得罪她。不过也不是世上的女人都像师父那样温柔滴~~~
身后的李瑟婷上前拉了一把穆筱,低声说:“干嘛呢?不说所有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与我们说话的。爹爹不是常说不要随意理会街上那些个泼皮赖人的。”说完,很不屑地看了世归一眼。
穆筱听了后,退了几步,拂了拂衣袖对李瑟婷说:“姐姐说的对。也不知着阿猫阿狗的有没有什么传染病?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污染了似的,甚是浑浊。”
世归看了,眉毛抖三抖,只觉得一个大大的“井”字浮在额上。三天不修,就上房揭瓦了是吧?不要把我对你们的容忍当成你们不要脸的资本!当下也不“沉默是金”了。她转头看向二女,语气轻松的说:“也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说话的,尤其是那些鼻孔朝天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对人,我自会敬人三分,以人为尊;而对那些个畜生,我就自不必理会,特别是不入流的畜生行为。”说完,还很嫌弃的拍了拍被踩脏的衣角。
“你……“穆筱听了后一张粉白小脸的通红。李瑟婷拉了拉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表明让她来对付这个不知死活的丫鬟。她走上前一步,语气微愠的说:”一个丫鬟如此大口气,看来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了!!”
说着,扬起手,狠狠地甩下去,一个巴掌想掴到世归脸上。
只见还没掴到,眼前一段衣料夹着栀子香拂过。定眼一看,哪还有人在?
“畜生就是畜生,吠几声,见吠不过人家就扬爪子扑人。”讥笑嘲讽的清冷女音从身后传来。
这几年,世归啥也没学透。就这翩若惊鸿的惊鸿学了个精。
冷隐说是当年自己家里面传下来的武功,于是便传给了自己。顾世归一直很感谢自己的爹妈,毕竟惊鸿还是很好用的。
若打不过人家,至少还能跑路不是?若用了十分,只怕世间没人能追得上她。
二女听闻,转身朝站在假山上的少女望去。月色的衣袂翩然,淡淡的金光从她单薄的背后倾泻而出,宛若天人。一双凤眸练去了清冷的华光,幽深,却可见眸底似有叹尽世间芳华,朔过年岁天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