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男人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无奈,寂静一路。
坐在华贵的马车上,轻轻挑起厚重的彩锦云缎车帘,车外人影攒杂,笙歌燕舞。浅浅的灯光打在她秀气的五官上。她长睫轻颤,目光迷离,白皙的脸上似有流光浮动。
转眸,看向车内,不禁嘴角抽搐。
波斯国进口产品拿来做衣服都嫌浪费的雪缎他拿来当坐垫,达官贵人竞相购买至断货的云锦他拿来做车帘。怎么看都是京城纨绔子弟。
但漆黑的紫檀矮几精细的贴着金钿,周围用金漆细细描绘着复杂的夔纹。桌面上端着绚丽张扬的唐三彩香炉。露胎粉红,黄绿褐彩绘组合,釉自然往下流淌,五爪老虎足,沉稳雄健。香炉淡淡燃着沉香,不浓的香味,清雅舒爽。灰青色的围垫柔软舒适。
而那个男人慵懒的斜靠在车壁上,双眼轻阖,睫毛漆黑纤长。眉目乌黑,清朗隽秀。柔软的白色倾泻,身上没有时下少年喜爱佩戴的小刀香袋,腰间唯有一枚晶莹碧绿的螭纹配,身型因姿势更显修长。
“所以你到底要到哪里去?”君慕白不耐烦的伸出手推推男人。男人纹丝不动,倒是一旁的小团子吞着糯米粑粑正欢。
“你这个小贪吃鬼。”君慕白在捏捏他的脸,卿恒刚想说,结果一个不当心就被糯米噎住了。君慕白连忙给他喂水,拍他的背。
小团子被噎的眼泪汪汪控诉的看着君慕白,君慕白不好意思的笑笑,没看到旁边的男人的嘴角也略略勾出了一抹弧度。
不过多时就下车了,下车的地方是颍江水汇成的颍湖。秋夜寒凉,湖水微波荡漾,岸边海棠容姿婀娜,光华灼灼。街衢灯光斜斜的穿过来,花影清浅,月影横斜。
卿恒先跳下车,在一棵海棠旁大声的叫唤,小六子在旁边赶忙跟着,就怕这个小祖宗一个不当心摔着了。
正走着的凤卿兰抬头,对突然出现的夜中美人毫无意外。
“徐姐姐,我就说叔叔会来的吧?”福儿满面欢喜。
“嗯。”徐诩轻点头,余光偷偷瞄了面前男人一眼,白玉般的脸颊微微泛上晕红。
凤卿兰面无表情。
“哎呀!这么晚回去母亲要骂我了!”卿恒夸张的自导自演,“徐姐姐,你和叔叔好好玩,我就先走了啊!”说完赶紧拉着小六子跑回马车,驾着马车溜之大吉。
再晚一点,天知道叔叔会怎样发火!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带姐姐过来?小团子疑惑的摇摇头。
君慕白看到小团子疑惑的眼神,不知为何明白了几分,顿时有些恼怒。感情自己是来挡住烂桃花的?
一旁的苏炎忍着笑道:“姑娘还是快些过去吧。”
君慕白乜着眼,不情不愿被赶到了海棠树下。本就寂静的氛围更为安静,还有些……诡异。
徐诩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君慕白,再看一眼凤卿兰,轻轻移开了视线,面色有些苍白。
君慕白也懒得讲话。
半晌,徐诩犹豫着开口:“请问姑娘你是……”
君慕白福了福身道:“君慕白,没什么身份,小市民一个。”
“既然是国师大人带来的女子那肯定是不同凡响的。”先是一顶高帽子扣上,“小女子徐诩,吏部尚书之女。”徐诩温婉的笑了笑,目光哀怨的看向凤卿兰。
凤卿兰仍是面无表情。
苏炎看着有些着急,万年老妈子本性暴露,忍不住小声碎碎念:“主子啊这种时候呢就该怪你为什么要带颜小姐来了是不是本来一开始就知道福儿的计划够棘手的了偏生你还要带一个女人这下更棘手了”
徐诩。
君慕白把这两字放在嘴边反复咀嚼,觉得异常熟悉却又好似疏远万分。她微微眯起美眸,脸上表情玩味。
凤卿兰终于把目光从粼粼的湖面上移开,看着君慕白道:“慕白,汴京的夜色可好?”
君慕白顿住。
一旁的徐诩脸色苍白的如同绢布,期期艾艾。
初秋的夜晚是微凉的,隐约间还有飒飒的风声。灯光辉碧间,掩映着海棠树影的湖水一波一波的缓缓推向岸边,与黑暗交织,模糊不清。顺入颍江的湖水倒映出街衢热闹非凡,还有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玩耍声都被纳入水中,逐渐消失。
“凤卿兰。”君慕白低下头轻轻地唤着。
凤卿兰以为诣苒要说什么,于是转头看向她。
只见君慕白抬头,表情狰狞,语气恶气从生:“你就是个混蛋!”
凤卿兰挑眉。
君慕白磨牙。
如果一开始就对这个姑娘没有什么意思,那为何还要赴约!不要说什么是小团子的主意自己不知道什么的!这种鬼话但凡认识凤狐狸的人谁会信?但若对这个姑娘有意思,那为什么还要交自己来?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是要看着他们亲亲我我还是成双成对?
不知为什么,君慕白的心突然之间就用航了一抹酸涩,连同视线都有些模糊。她奋力的眨眨眼睛。
凤卿兰淡笑道:“慕白,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怎么就是个混蛋了?”
君慕白看着男人敛着湖水的漆黑的眼睛,突地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领。
语调冰冷,眼神幽沉:“本来我不是那么容易动气的人,可是有些人太狂,我也没办法不是?”
苏炎在一旁看了有些不对劲。
这分明是柔弱的国师被混混少女给欺压的场景。
国师大人体量瘦削又面容白皙,很明显是弱势一方,怎么看这位君小姐就像在欺压国师大人。
苏炎走上前一步,刚想说话。
凤卿兰看了他一眼,制止他的行动。
他看着君慕白暴怒的神色,忽的弯起了唇:“生气?”
语气熟稔的好像相处了好久,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多久。
君慕白仄起眼角。
男人看着她,不说话。
君慕白有种想把他揍一顿的冲动,可是又下不了手,有种摸不清对方想法的感觉,不敢轻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