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名白衣女子叩开了明月庵的木门。
“什么人?”扫地小尼姑眨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女子低下身摸了摸小尼姑的脑袋,笑道:“来找人的人。”
一个女尼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对着白衣女子行了个礼:“君施主,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请随贫尼这边走。”
君慕白点点头。
凤卿兰办事一向都干脆利落周到,昨天才讨论要来这里找四姨娘,隔天就安排妥贴了。君慕白的嘴角微微勾起,这种有人给你安排好一切的感觉有点不错。
穿过一个回廊,女尼将君慕白带到了一个清净的院落。略有些萧瑟,而且没有什么鲜活的气息。
“因为四姨娘失心疯得很严重,所以身边只有一个从赵家一直带在身边的丫鬟,叫做珍珠。”女尼担忧的道,“君施主你要当心点。”
君慕白等见到刘巧儿本人的时候,她才明白了为什么女尼会有这么一句话。
因为长期的精神衰弱,昔日的容貌已经荡然无存。干枯的头发,枯瘦的身体,苍老的脸庞,三十岁的女子看上去竟然跟五六十岁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眼神浑浊中带这茫然呆滞,眼窝深陷,如同行尸走肉。
珍珠在一旁沉默的绣着帕子。赵家早就断了补给,只能靠着帕子来换取微薄的银钱,买点米粮跟药。好在明月庵得人心善,总会救济她们一点,不然也许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君慕白直接在刘巧儿面前坐了下来,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看得见我吗?”
刘巧儿目光依旧似乎执着在一个点上,但是深处却是一望无际的茫然。
她试探性的问:“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了。”珍珠突然说道,放下了手中的帕子,看着君慕白,“两年前,赵家派人来问了她一些问题,把我赶了出去,等到问完就从胡言乱语的疯子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傻子。”
“你知道问了点什么吗?”三年后,赵家人居然还来找过四姨娘还问问题,实在可疑。
珍珠摇摇头:“我被赶了出去,是在听不到里头说的话。”
君慕白摸了摸下巴,突然说:“缺了一只胳膊的布娃娃!”
这一句话就像是仍在平静池塘里的一个巨大的石头,激起了千层波浪。只见刘巧儿的眼睛蓦然睁大,本是呆滞的目光渐渐变得疯狂,嘴角耷拉扬起耷拉扬起,最后弯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口水直直的留下来不自知,眼底也开始充血,呼哧呼哧的将目光放到了君慕白的身上。
“哎呀!她犯病了!”珍珠惊叫一声,想起身去拿药。君慕白拦住了她:“等等,我先问完她问题。”
珍珠心疼自己的小姐,却拗不过君慕白。
君慕白更加清晰地说道:“柳树上挂着的女人。”
这一句话说完,刘巧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开始胡乱挥舞,嘴中细细碎碎的喊着根本听不清的话,语气却像是在尖叫,好像记起了什么恐惧到心头的事情一样。
珍珠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君慕白费力将刘巧儿的手困住,再次说:“被毒死的二姨娘!”
刘巧儿瞬间安静下来,目光也变得沉静,用一种珍珠从来没见过的眼光看着君慕白良久,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因为许久不说话的原因:“你知道了什么?”
“小姐你!”珍珠惊呼出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刘巧儿似乎有些累了,坐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对着珍珠说:“你去把门关上,然后出去吧。”
珍珠迟疑着还是照做。
屋内就只剩下君慕白跟刘巧儿两个人。
君慕白了然的笑着,也不开口,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着。
刘巧儿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
刘巧儿明显有些不相信:“不可能,我瞒了五年都没人发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君慕白放下茶杯,“你不觉得你表现得太刻意了吗?为了让人相信你失心疯,你眼中又有惊慌又有呆滞还有茫然。但是如果真的是疯子的话,眼中是不会有这么多感情的。”
刘巧儿噎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神出卖了她!因为从来都没人发现过!眼前地白衣女子绝对不简单!
“你知道多少?”刘巧儿又问。
“这就要看你能够告诉我多少了。”君慕白将问题扔回去。
刘巧儿挣扎了一下,终是吐出一口浊气道:“二姨娘不是我杀的,但她还有他女儿的死确实跟我有关系。”
君慕白没说话。
刘巧儿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不是京城人士,早年的逃荒让我明白了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我跟赵老爷子的认识也不是偶然,是我一手策划的。”
君慕白挑了眉,这个她倒是真没想到。
“我想要富足的生活,于是我想尽办法终于让赵老爷子娶了我,虽然只是姨娘,但是赵府的财力足够让我安享下辈子了。但是赵老爷子这个人确实是个好人,他很宠我,到底时间长了我待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可是林萍这个贱女人就是见不得我好日子,不仅处处刁难我,还跟我在同一天怀上了身孕,同一天诞下孩儿,老爷还因此没在我身边!婉儿虽然生下来就是独臂,但是一直很懂事很善良,从不会去与人闹什么矛盾。但是偏偏老爷冷落了我,府里的人不仅苛刻我们母女俩还到处说婉儿是妖星转世,前辈子作恶太多才导致这辈子少了条胳膊!我气愤之下去探查了到底谁散发的谣言,原来又是林萍这个贱女人!”
说到这里,刘巧儿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双目圆瞪,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欺凌依旧历历在目,这是她五年来支撑活过来的信念,因为林萍这个女人死了!
君慕白敲了敲茶杯,将刘巧儿的思绪拉回来:“别激动,林萍已经死了,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