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穿着宽大的丝绸睡衣从床上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床榻早已凉透。
我记得她昨天说过,要去纽约谈生意,想不到走的竟然这般早。
不过也好,清净了许多。
佣人送来了晨报,我点起了一支烟,粗略的在灰色的报纸上扫视着新闻。
都市娱乐的报纸主要以明星八卦为谈资,半多是今天这个离婚了,明天那个生孩子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弹了弹烟灰,随手拿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边翻动着报纸边往楼下走去准备用餐。
轻快的心情在我看到最后一版国际新闻的时候被击了个粉碎,上面用一号加粗字体写着:“飞往纽约客机失事,多人遇难。”
纽约两个字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理,我心慌的厉害,烟灰烫到了手依旧浑然不觉。
我眼睛来快速扫视着报纸的内容,脚下不自觉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一个不察,便踩空了楼梯,连人带报纸都栽到了地上。
膝盖被磨破了好大一块,血顺着小腿往下流,脚腕疼的厉害,外侧已经有些红肿,应该是扭到了。
佣人闻声赶了过来,将我扶起,“先生,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耐烦的朝她挥了挥手,而后打电话给了杨秘书,“欣妍坐的航班号是多少?”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竟有些心虚,作为丈夫,竟然这个都不知道,严重失职。
杨秘书熟练的报出了一串号码。
我与报纸认真比对后,才松了口气,幸好没事。
我眼睛一转,朝候在一旁的佣人招了招手,她会意的走上前来,“先生,我送您去医院吧。”
还不待我回答,电话另一端的杨秘书便紧张的发问,“袁总,您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而已,”停顿了一下,我又假模假样的叮嘱道,“千万别告诉欣妍,免得她分心。”
“好的袁总,您好好休养。”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看着还在不停流血的膝盖,内心闪过一丝得逞的喜悦,我越发崇拜古人的智慧。
欣妍是我住院当天的傍晚来的。
当我看见她风尘仆仆的推开病房的门进来的时候,心里漾起了暖意,最起码证明,她还是在乎我的。
在这场和工作的较量中,我赢了。
可来的不只是她自己,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竟然是我的便宜弟弟袁子渝,他依旧是那副冰块脸,黑漆漆的眼睛分辨不明情绪,与欣妍离得很近,从我的角度看来,充其量只有一拳的距离。
刚刚升起来的喜悦的小火苗瞬间灭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委屈和不满。
我那么担心她,那么想她,她却跟袁子渝一起出现,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明明知道他对她存着心思,却偏偏跟他绞在了一起。
我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于是我故意无视了向我问候的袁子渝,又将喷射怒火的枪口对准了江欣妍。
我先发制人,堵住了欣妍的开场白,“你来这干什么?”
果不其然,直线思考的女人被我噎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样子有些像兔子。
她反问了回来,看样子并不打算服软。
欣妍脸上带着倦意,按时间来算应该是赶飞机回来的,我有些心疼,想就此罢手,却找不到下来的台阶只好梗着脖子继续说下去。
“我们只是在医院门口遇见的。”
袁子渝声音不大,却在我听来很是刺耳,哪有那么巧的事,我看分明就是有些人算准了欣妍会来看我,蹲在医院门口守株待兔。
我冷哼了一声,“不需要。”
袁子渝也算是识时务,见我不待见他,便主动开口说要离开。
正合我意,省的在这碍眼堵的我心里不畅快。
“子渝。”
没想到,欣妍竟然会在这时开口。
我内心的愤怒随着她的声音瞬间拔高,搭在被子上的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恨不能将床板掀翻。
我的女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去挽留别的男人。
但是这两字里,就足够让我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你要是心疼,大可追出去,反正我伤的是脚,他伤得是心。”
我故作大方,扯出了一丝嘲弄的笑。
我目视前方,余光撇着她的动作,她的脸上涌上层层的怒意,大声地质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欣妍气的直跺脚,“子渝和我都是因为担心你才来的。”
我面无表情的反问了回去,“什么意思你不懂?”
荒唐,她来看我是担心没错,但袁子渝才不会这么想,他只是来走走过场,做做样子给别人看,证明还是很敬重我这个大哥的。
“神经病!”
欣妍骂我,她居然为了袁子渝骂我。
她夺门而去,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从桌子上摸过一件东西看也不看就朝地上砸去。
我这么做一是想要发泄怒气,二来是想要引起欣妍的注意,我现在还是个病人,她为什么就不能迁就,顺着我呢?
袁子渝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欣妍总是站到他的一边?
摔碎了第一个杯子,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我,本以为我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接下来,她却头也不回的走开了,任由我怎样摔打都不管用。
我越想越气,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去找她,可被闻声而来的医护人员给拦住了。
“先生,您现在不能随意走动。”
“不能动肝火,更不能随意地将输液管拔掉。”
年轻的医生一边给我重新扎针,一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听的我头疼。
我翻了个身,用脚跺了跺床,“我老婆都不理我了,输液有什么用。”
护士无奈道,“你这样摔摔打打,她肯理你才怪呢?”
“谁让她跟我弟弟搅在一起呢?”
护士的眼神变了变,看向我的目光由恨铁不成钢转为了同情,“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末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被她这么一说,我同江欣妍置气的念头又重了几分,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什么道理。
我也得让江欣妍有危机感,让她醋一醋。
碰巧助理在此时打来电话,“袁总,有江美琳小姐回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这场戏的主角来了。
心情转怒为喜,我胜券在握,翘着嘴角沉声应道,“好,回来就好,美琳现在在哪里?”
想了想,事情宜早不宜迟,我又追问道,“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想先和她联系下。”
“她刚刚抵达a市,联系方式我稍后发您。”
“好,要快。”
“是。”
像是干涸的禾苗迎来了畅汗淋淋的雨水,我又能够重新上场战斗了。
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江美琳,但是在答应了江父的条件之后,我便自动与她断绝了一切关系,将注意力放到了欣妍身上。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么大胆泼辣的女孩,她直白坦率,乐观真诚,比起弯弯绕的江美琳,似乎她更像小时候给我糖果安慰我的小孩。
只是这家伙是头绝驴脾气,总是喜欢跟我唱反调,一点都不乖顺,总惹我生气,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黑色的医院,空荡的病床,身边没了温柔娇软的躯体,显得格外凄凉,我将自己包成蚕蛹的模样缩在床上,毫无睡意。
并不是因为这些外在的条件,而是因为明天是欣妍的生日。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曾说,在摩天轮多高点接吻的情侣能够相伴到永远。
所以,我想带她去试试。
早上,我是被查房护士叫醒的。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梦见什么了,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神色自若的答道,“没什么。”
而后扭过头,心虚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看了眼腕上的表,我跟护士商量道,“我想出院。”
她刷刷的在记录簿上写了几行字,而后将笔夹在口袋的沿上转身便要离开,“不行,你膝盖伤口正在恢复期,还需要在养两天,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我手疾眼快的揪住了她的袖口,“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我想要回去给她个惊喜,帮帮忙嘛?”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大概还沉浸在我被绿了的脑补画面里。
我坚定不移,满脸虔诚,这种时候就随她想去吧,只要能放我出院就好。
她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我一会给你张单子,填了就走吧,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每天擦两次药。”
“好的,谢谢你。”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郑重道,“不用客气,你真是个好男人。”
我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两下,僵硬的说道,“谢谢。”
我叫了助理来办理了住院手续,却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了游乐场。
这个时间,欣妍应该在公司忙,回去也见不到人,倒不如提前去场地体验一圈,踩踩雷,晚上做个称职的导游。
当然,上面只是表层的现象,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不能让她知道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万一露了怯多尴尬。
我带着助理在里面玩了一圈,又亲自布置好了晚上的场地,才往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