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照片,一脸雾水的看着我。
“背面的左上角有块血渍,我想让你帮我采集分析。”
她将照片反复的看了看,而后收进了抽屉里,“好,三天后给你答案。”
“谢谢。”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好久不见中午一起吃个饭?”
“好,我请你。”
正当我们要并肩出门的时候,装在口袋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袁浩宇,看样子是忙完了。
“抱歉,我老公打来的,我先接个电话。”
我朝张冉冉扬了扬手机,走到一旁。
“喂,你忙完了?”
“欣妍,快去八一医院,我父母出车祸了。”
袁浩宇似乎在跑动,他喘着粗气,声音里是少有的慌张。
我安慰道,“你先别急,我这就去。”
我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到了张冉冉身边,“对不起,我公公婆婆出了车祸,我现在得赶去医院。”
张冉冉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吧,我们有时间再约。”
“血样的事就拜托你了。”
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放心吧。”
我扭头往停车场跑去,心乱如麻,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发抖。
中午时分,路上堵的厉害,医院近在眼前却被憋在了红绿灯下,硬生生的呆了半个小时。
着急忙慌的跑进了医院我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袁浩宇父母的位置,赶忙拨通了袁浩宇的电话,“喂,浩宇,我到医院了,你在哪?”
“我在13楼,手术室门口。”
袁浩宇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听起来很是疲惫。
“好,我马上就到。”
我眼巴巴的看着电梯跳动地数字,心里祈祷它能够快点再快点。
电梯门打开,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大字引入眼帘,看来还在抢救。
等候区安静的可怕,男人形单影只的低垂着头,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沮丧。
“别怕,我来了。”
我蹲在他的身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欣妍......”
“欣妍......”
男人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像受伤的小兽般低声呜咽着我的名字。
“没事,爸妈会没事的。”
我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塌了,虽然我跟他们吵过无数次架,但...”男人啜泣着,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头,“但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忽然失去他们。”
我不住的安慰他,“现在医术很发达,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不再出声,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不怕。”我将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里,给他按摩着头皮,希望能够缓解下他的紧张。
人,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才会放下所有的芥蒂,那些烦扰的争吵,那些堆积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能理解袁浩宇的感受,毕竟我已经失去了双亲,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那种心脏被清空的失落,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成为催泪的佐料。
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忽然熄灭。
我跟他同时看了过去。
我拉着袁浩宇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坚强一些。
一个身穿防护服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我赶忙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
“命暂时是保住了,只是两人颅脑都受了严重损伤,目前意识不清醒,需要度过一段危险期。”
医生一边摘着口罩,一边说道。
我追问道,“危险期大概要多久?”
“这个要因人而异了,具体的我也不好说。”
“好的,谢谢大夫。”
我稍稍松了口气,比预想中的要好一些。
两人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躺在担架上,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头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上腿上还残留着不少血渍,无知觉的任人摆弄。
袁浩宇红着眼眶,站在我身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没事的。”
我安慰性的捏了捏他的手背。
我们跟着医护人员一路下楼,看着两人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厚重的门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看着神情恍惚的袁浩宇,我十分心疼,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副掉了魂的模样。
我提议道,“你要不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平时我陪他们的时间太少,总觉得日子还很长,有的是机会,可是......真是世事无常。”
我不想他继续留在这里,浸泡在悲伤和自责的循环圈里,“公司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去做。”
他低声说到,“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失去了激情和希望的袁浩宇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的嘴唇泛着白色,翘起了一层死皮,眼皮耷拉着,睫毛的投影让眼圈看起来又大了一圈。
我拗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瓶水。”
他眼睛看着那扇门,木讷的点了点头。
我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好在对医院的构造我并不陌生,很快便走出了医院的门口。
外边骄阳似火,却没将我的心温热半分,事情接踵而来,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想了想,我拿出电话打给了助理。
电话很快被接起。
“江总,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陆之,”我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不仅是他个人的信息,包括他父母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好。”
“做事隐秘一些,除了你我之外,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更不能将对陆之的怀疑告诉袁浩宇。
他的父母刚刚出事,对他而言,像天塌了一半一样,如果在告诉他我的猜测,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黑暗。
我走到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而后按照原路回到了袁浩宇的身边。
我将水递给了他,“嘴唇都干裂了,喝两口。”
他拧开瓶盖,听话的往嘴里灌了几口。
护士走到我们身旁提醒道,“重症监护病房门外不许留人,请病人家属去休息室等候。”
袁浩宇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护士,可见他并不想离开。
护士显然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见状我赶忙打起了圆场,“不好意思,他情绪不太好,我们这就去休息室。”
说完,我便拉着袁浩宇起身。
他又看了两眼冰冷厚重的门,才不情不愿的跟我离开。
我劝说道,“听医生的话,在那守着会打扰到他们。”
他没有答话,低着头任由我将他扯到座位上。
见不得他如此颓废下去,我蹲在他面前,晃动着他的肩膀,“袁浩宇,你不能这样下去,爸妈即便是现在醒过来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他看着我,哑声说,“欣妍,你知道吗,得知他们出事的消息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是啊,当时父亲离世的时候我有过这种感觉。
尤其是在得知了秦雪燕的真实面目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偌大的世界,拥挤着几十亿人,却再也找不到与我流着同样血脉的人。
我已经找不到来路,只有归途。
情绪翻涌,我红了眼眶,“你还有我啊,我会陪着你,陪着你等爸妈醒来,陪着你把事业做大,陪着你走完余生。”
他眼睛红红的,抬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凝视良久才再次开口,“谢谢你。”
“傻。”
我们鼻尖相抵,像寒风中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兽,互相舔舐着伤口,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忽然间,一个年轻的护士在走廊里喊道,“谁是袁城洲夫妇的家属?”
“我。”
闻声,袁浩宇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护士将手里的文件合上,抱在怀里,“跟我来一下,医生找你谈谈他们后续的治疗问题。”
袁浩宇扭头看着我,我安慰的笑了笑,“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嗯。”
袁浩宇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跟着护士离开了休息室。
看着他们走远,我才敛起了笑容,神色凝重的盯着手机,仔细琢磨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我前脚刚发现那张带血的照片,后脚袁浩宇的父母便出了意外,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可如果真的跟陆之有关,他大可将我囚禁在别墅里,以防走漏风声,为什么又会轻易的将我放走呢?
而他发的这个“嘘”字又是什么意思?
所有零星的片段在我脑海里汇聚,像是一团乱麻,找不出明确的主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让我十分烦躁。
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问道,“请问您是江欣妍小姐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是,有什么事吗?”
“袁城洲醒了,请您过去。”
我登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男人脸上挂着浅笑,“请。”
“谢谢大夫。”
男人低着头,稍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低声说道,“应该的。”
我越过他,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