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内来回踱步，想要减轻下心里的负罪感。
“叮”
在这件古色古香的屋子里，唯一的现代化工具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是助理发来的，“A市旧城改造工程将于下午3点在龙城酒店开始竞标。”
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异常重要，新的事务所已经装修完毕，人才招聘也已经到位，急需一个大项目来打响名头。
将钱越这只拦路虎从我面前移开已经成为当务之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抿紧了嘴唇，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凤凰耳花瓶拿来下来，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这件龙泉窑的珍品即将会有一个新的归宿。
我仔仔细细的将它擦拭了一遍，用丝绒的盒子将它小心地装好，而后将它抱在怀里，离开了旧宅。
付出才会有回报，希望这句话是永恒的真理。
按照助理昨天打包发给我的企业资料，我开车来到了一座崭新的写字楼面前，外部是灰白相间的颜色，宽大的窗户给人通透的感觉。
“请问您找谁？”
我刚走进大厅，负责前台招待的小姑娘便迎了上来。
“我找你们老板，麻烦通告一声。”
“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江欣妍，是江氏的二小姐。”
此时此刻，我倒是有几分庆幸那天配合秦雪燕演的那出戏，最起码能够给了我一个足够跟钱越面对面谈话的身份。
“好的，请您稍等。”接待引着我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殷勤的给我倒了杯温水。
“谢谢”接过水，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幅大家的墨宝，用隶书写着诚信为本，一左一右是两个高约一米的落地瓷瓶。
看来外界的传说不错，钱越当真喜欢古玩，我抱着瓷瓶的手紧了紧，成功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江小姐，老板请您去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在9楼。”
“好，电梯在哪？”
“您右拐之后走到底就是了，钱总的办公室在9001。”
“我知道了，谢谢。”
告别了接待，我独自一人乘着电梯来到了九楼。
这一层铺着地毯，被粉刷过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画作，看样子应该是独属于钱越的。
我一边欣赏着画作啧啧赞叹，一边找着9001的号码。
我在一扇红木门前停了下来，下意识的整理了整理衣服，定了定心神，自然下垂的手不知道何时攥成了拳头，强迫着自己舒展开来，带着汗液的手指叩响了大门。
“请进”，里面传出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挂上笑容，推门走了进去，“钱总好。”
男人放下了握在手中的笔，回了我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江小姐，请坐。”
钱越给我一种莫名的压力，坐在他的对面，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张无形的巨网，他像是一个悠闲的垂钓者，而我则是苦苦挣扎的鱼。
“江小姐来有事吗？如果是谈生意的话，那还是请回吧，那天聚会的时候你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钱越靠在转动的老板椅上，西装外套箍在他身上有些扭曲，看起来像被五花大绑的粽子。
闻言我并没有慌张，而是继续保持着脸上优雅的笑容，“不，今天我来可不是跟钱总谈生意的。”
钱越疑惑的打量着我，“哦？”
“虽然我是个生意人，可并不代表我会将生意视为全部。”
我渐渐的进入了状态，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因为我明显的感觉到，渔夫攥着鱼线的手有些停顿。
“那还有什么原因能够让江小姐跳出自己的安全圈来我这？”
年逾半百的男人早已失去年轻时候的冲动和大胆，戒备筑成的铜墙铁壁将他圈·养在其中，他正小心翼翼的与我周旋。
“当然是寻找跟我志同道合的人。”
我将怀里的盒子打开，露出了那樽凤凰耳花瓶，而后推到了男人面前。
钱越的眼睛登时有了光彩，他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瓶子，几乎克制不住要摸上去的手。
“钱总喜欢吗？”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男人贪婪的目光，明知故问。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况且这本就不是俗物。”
钱越推了推脸上架着的眼镜，努力控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我在心里将他暗骂了一通，这老男人，尽是油腔滑调。
“您喜欢就好，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宝贝拿来与懂行的人分享才算物有所值，您说是吗？”
“没想到江小姐竟有这般胸襟，当真是同道中人。”
钱越笑着将锦盒拿到了自己面前，油腻褶皱的手抚上瓶身，鼻梁上的眼睛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不断下滑，但他一心扑在了眼前的珍品上，毫不理会。
“能够跟钱总交朋友是我的荣幸，我初涉商场还有很多事都需要钱总指点一二。”见时机成熟，我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钱越将瓷瓶重新装进锦盒里，清了清嗓子，“好说好说。”
“我还有事，就不打然钱总鉴宝了。”
目的达到，下一步自然是功成身退，在这个屋子里多呆一刻，就让我多一刻厌恶，总觉得浑身缠满了油腻。
钱越起身，“好，随时欢迎。”
我笑着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长长的舒了口气，逆袭成功了，我从一尾奋力挣扎的鱼靠着一只青瓷瓶变成了执钓的渔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永不过时。
我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楼下走，接待送我走出大楼，外边太阳正好，通身耀眼的光芒，温暖着来往的路人。
看了眼手机，此时距离竞标开始还有三个小时零十分钟，回家换套行头的足够了。
我先去了吃了一碗刚出锅的热干面，然后开车回家，在衣柜前挑了件西装套裙，一副职业女性的做派。
既然是全市公开招标，江美琳必然会去，肯定又免不了一番争斗。
“把旧城改造的相关资料发给我看看。”
要想脱颖而出就必须要做好完全准备，我用车载语音功能呼叫了助理。
“好，立刻发您。”
助理的办事效率很高，仅过了三分钟，那份146MB的资料就已经发到了我的邮箱。
时间还早，我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进了旁边的一家咖啡厅，细细的研读起助理发来的资料。
S区是A市上世纪建造的一片居民楼，由一条纵贯东西的马路将它分为南北两片，北边的靠着山取名为山岛，南边因为规划问题，多出了一片空地，得了个荒园的名头。
这两处住所，因为连年的风吹雨蚀已经岌岌可危，加上今年新出台民营企业扶植的政策，才有了今天的竞标。
改造的大体框架已经有了，但内部的楼房设计，还有景观园艺都需要自己填充。
看过资料后，我便开始准备一会竞标的说辞，前来的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在行家面前漏了怯。
闭眼凝神了一会，我胸有成竹的朝着酒店进发。
等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嘴里说着万年不变寒暄的话。
我心底有些悲哀，因为很快，我将和他们一样，戴上“面具”，变成我最讨厌的模样。
“欣妍？”
刚签完到，我就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秦峰。
“你也来竞标？”
他身着灰色麻布西装，大步朝我走来。
“对啊”
我朝他笑了笑，刚刚漂浮不定的心因为见到了古人稍稍有了些安定。
他将我拉到一旁，用仅有我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有信心吗？刚刚我看见江美琳了，听她的口气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我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笑看向他，“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秦峰无奈的叹了口气，“欣妍，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江美琳对你不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但愿如此，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这时，负责主持竞标的副市长和秘书在众人的簇拥下踏着红毯而来，常年坐办公室堆积起来的脂肪，将他的西转撑得鼓鼓的，如果不看脸的话，我会以为是个怀孕的妇人。
正主来了，刚刚聚作一团寒暄的人作鸟兽散，回到了单人真皮沙发上。
秦峰也拉着我坐下，转身之际，我看见了带着助手的江美琳，浓重的妆容，万年不变的长卷发，不可一世的目光，倒真是个跋扈的富家小姐。
秦峰自然也看见了，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旁边的人是江美琳新招揽的人才，名叫莫谦。”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们认识？”
秦峰解释道，“嗯，他曾是我的大学同学。”
听着他的介绍，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峰看向我的目光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我强忍着笑意向他解释道，“你不觉得他的名字跟江美琳的性格很相配吗？莫谦，不就是不谦虚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