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我正在打瞌睡，安静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亮着的屏幕跳出了三个字——杨秘书。
我将它拿了过来，将跳动地小电话划到了绿色的按钮上，“喂，杨秘书有事吗？”
“小姐，你现在放不方便，我想跟你见一面。”
杨秘书的声音有些小，似乎是刻意压低了一般。
“嗯？”我有些疑惑，看了眼滴滴答答走着的时钟，在心里盘算了下安排，便答应了下来。
“我们在哪见面？”
“去东街的十号茶馆吧，那里比较僻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杨秘书似乎正在走路，我听见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喘息，旁边隐约有人走过，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好，一会见。”
十号茶馆是个谈公务的好地方，跟别处不一样，它们没有人潮对饮的大厅，全是统一的包间，以隔音效果好而出名，因此很多商人都愿意约在这里谈生意。
毕竟我现在是秦雪燕母女的公敌，杨秘书依旧在江氏做事，与我想见自然怕被人撞见，选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挂了电话，我便走到橱柜旁，从花枝招展的衣服堆里挑了两件最不起眼的换上，而后走出了家门。
冬季的A市失去了往日的躁动，像是一位久经风霜的老人，在萧萧的北风中踽踽独行。
本该在路上驰骋的家伙，因为我的懒散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我走到车边，怜爱的摸了摸它。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清冷的气体沿着鼻腔冲了进去，表皮的肌肤接触到冷意也连忙收缩了起来。
十号茶馆距我家有些远，因此去的次数不是很多，路线也就不是很熟。
现代科技的进步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我打开车里的导航，将目的地设好，车内便响起了温柔的女声，“GPS信号正常。”
踩油门，打方向盘，掉头，动作一气呵成。
将车子开到宽阔的大路上，我将车内的广播打开，听着里面播报的娱乐八卦和音乐推送，就像有人陪伴一样，显得没有那么孤独的同时也顺带填补了内心的空虚。
在这一点上，袁浩宇跟我截然相反，我也曾问过他，他只说了五个字，“男人的选择。”
记得当时我的回复是一声嗤笑。
直到我闲暇时读书的时候，才看到书里对这种现象的解释。
“女人多以感性为主，容易产生失落感，因此陪伴对于她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而男人以理性占主导，在社会生活中背负的社会责任更大，因此需要更多的独处时间。”
就在我开车开得有些麻木胡思乱想的时候，电台里播出的一条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据江氏内部员工透露，江氏将进行员工福利改革......”
我正聚精会神的听着，电台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忙音，打断了后续内容。
我皱着眉头，很是不悦，对于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十分唾弃，正在认真的考虑投诉的可能性，却听到了导航出发的提醒。
“您已经入隧道，请小心驾驶。”
“......”
得，是我自己的问题，刚刚的满腔怒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我一边小心踩着油门，保持着与前车合理的距离，一边在脑海里反复咀嚼着电台里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福利改革？”江美琳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善举？
杨秘书约我出去，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短短五分钟的隧道，不知不觉间就跑完了全程，从黑暗重新跃进了光明。
电台重新恢复正常，只可惜本市新闻阶段已经过去了，只剩下唱了一半的片尾曲还在咿咿呀呀的继续。
天命不可违，我叹了口气，沿着导航提示的路线，驶入了左侧的路口。
沿街有不少供来往司机休息的旅店，十号茶馆便混迹其中。
它的样貌有些像古时候的酒馆，门口挂着一张招贴，在风的作用下上下翻动，两盏写着茶的灯笼在已经亮了起来，照着木质的大门，古韵十足。
我刚将车停好。穿着麻布衣服的小斯便眼尖的立刻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嗯”我点了点头，在他的引导下走了进去。
“您有约吗？”
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杨秘书来没来。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有没有位杨小姐定的位子。”
“好的，您稍等一下。”小斯朝我鞠了一躬，便小跑着去了前台，抱着一本册子翻了起来。
我打量着周围的陈设，还真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不好意思，您说的杨小姐没有预约过。”
“那就给我开一个包间吧，我等她来。”我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她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好的，请问您贵姓？”
“姓江。”
“好的，这是112的号码牌您拿好，请随我来。”
“好。”
小斯在前方引路，我隔着他走过木质地板的走廊，来到一个开着门的小包间面前。
我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房门都紧闭着，却安静的紧。
“就是这了。”他笑着对我鞠了一躬，作了个请的手势。
“好谢谢。”我连忙收回了自己左顾右盼的目光，怕被别人嘲笑老土。
小斯轻轻将门带上，厚重的木门被关上，四方四正的屋子，简单的茶桌和椅凳让我有种被锁在了盒子里的感觉。
我在藤条编好的凳子上坐下，拿出手机，给杨秘书发去了消息。
“我已经到了，在112房间。”
对方很快就发来了回信，“我马上就到。”
我坐在位子上，开始研究起面前的茶具。
茶杯很小，瓷质的，上面的描摹着花纹，我拿起茶壶烫了烫，而后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的香气伴着热气在空中散开圈圈波纹。
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看着飘忽不定的白雾发呆。
杨秘书找我必定是公司发生了什么大事，加上刚刚电台里的新闻，我可以大致推断出，江美琳想要收买人心。
只是企业福利改革并不是一件小事，其中牵扯着多方利益，尤其是董事会方面，为了护住自己碗里的肉一定会极力抗争的。
茶带起的白雾已经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凉了，我像喝酒一般，仰起头一口闷掉了它，虽然失去了品茶的优雅，但却多了份大气豪迈。
门口传来了扣门的声音，手指与门板接触的声音清脆透亮。
“请进”杨秘书来了。
“小姐，不好意思，临近下班的时候又接了单任务，耽误了会。”
杨秘书脸色有些发红，脑门上还带着汗珠，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大口喘着粗气，放在裤边的手因为迟到的不安来回摩挲着裤缝。
我宽慰道，“没事，快坐吧。”
我拿起面前的茶壶，给她填了碗新茶。
“小姐，我自己来就行。”杨秘书诚惶诚恐，连忙伸手想要拿过我手里的茶壶。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我没有听从她的话，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你今天约我出来，是公司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我放下茶壶，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杨秘书一口将面前的茶喝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挂在嘴边的水珠，“对，今天江美琳忽然开会提出要给所有的员工涨工资。”
“嗯，我有所耳闻。”
杨秘书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在车上听电台的时候，听到了江氏要进行员工福利改革的消息，只不过具体内容不知道。”
我又给她填了杯茶，解释道。
杨秘书喃喃着，“原来是这样......”
“可是目前江氏的经济状况并不景气，给所有员工涨工资，可不是件小事，必须要足够的资本来支持。”
杨秘书冷静下来，“嗯，但这个决议已经当众宣布了，而且江美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来是早有准备。”
“董事会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吗？这件事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那帮老滑头不应该是这幅平和的样子。”我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最奇怪的地方，这个决议竟然是董事会全票通过的。”杨秘书脸色变的有些凝重，握着茶杯的手也加了几分力道。
我忽然想到，前几天秦峰说的进入A市给诸多企业造成冲击的新势力，他大力扶植的不就是江氏嘛？
“最近公司资金流动情况有什么异常吗？”
闻言杨秘书陷入了沉思，眉头不知不觉间拧成了川字。
“前几天我去总裁办公室送资料的时候，曾经看到江美琳的桌子上摆着一份财务报表，我见四下无人便偷偷地翻看了两页，隐约记得大概在两周以前公司账面上出现了大笔进账，来源指向是一家外企。”
“当时我以为是合作资金，也就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江美琳改革的底气很可能与这笔资金有关。”
听完杨秘书的话，我觉得脑子里那些零碎的信息瞬间穿成了一条线。
“我们一直将目光放在江美琳想要笼络下层员工的身上，却忘记了她其实是个中间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