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了江家大宅的门口,我付过钱之后昂首阔步的走下了车,虽然秦雪燕和江美琳暗地里对我恨之入骨,但明面上我依旧是江家的小姐。
“小姐,您回来了”门口的保安像往常一样,向我鞠躬问候。
我冲他点头笑了笑,算是回礼,
“我妈回来了吗?”
“夫人还在医院休养,没有回来”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跟他搭话,保安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好,你忙去吧。”保安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我彻底镇定下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眼下正是个好时机。
我暗自捏紧了那把闪着白光的钥匙,表象从容的往里屋走去。
走廊上的秋千已经落满了积雪,掉在高处的铁链也已经锈迹斑斑,这里曾经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呆的地方。
可惜已经物是人非,停留在这里的早已经不是欢乐,而是如雪一般的凄凉。
客厅里的佣人正忙着收拾卫生,她们手里抹布,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擦着价值不菲的红木地板。
见我进去之后,连忙起身,背着手站好,齐声喊“小姐好”,一副等待训话的架势。
管家最近明显发福了不少,黑色背带裤的肚子隐隐鼓起了一个小包,他像个包工头一样手里拿了份报纸站在楼梯上指挥着佣人工作,“小姐,您回来了。”
我谦和的笑了笑,眼珠滚动了一圈,这么多人太过于碍眼,实在不方便行动,而且我也摸不准哪些是秦雪燕的眼线,万一事情被捅出去,更难收场。
“管家,我看院子里有不少积雪,走廊的秋千架都快给埋起来了,简直暴殄天物,你带着他们去清理下吧。”我一本正经的开口,打算将这些闲杂人等通通支开。
事实证明,我这个大小姐说话还是十分管用的。
我话音刚落,管家便笑着应了声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都听见了吗,赶紧去打扫。”
佣人齐刷刷的将手里的抹布放下,换上了扫雪的工具,开始往外走,管家也冲着我鞠了一躬,跟在后面离开了。
看着走远的人影,我松了口气,沿着盘旋的楼梯往楼上走去。
父亲生前的卧室在二楼的东侧,里面有漂亮的落地窗,充沛的采光让整个房间都洋溢着温暖。
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光着脚坐在铺着毛茸茸毯子的地板上,将我圈在怀里,给我讲一些牛鬼蛇神的故事。
那时候胆子小,总是会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脖子,像只黏人的猫,在我的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比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还要厉害几分,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早就抛下我撒手人寰。
我踏着蜿蜒的楼梯,走过空荡的走廊,来到了这间封存着回忆的房间门前,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让我的眼睛有了几分酸涩。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有些颤抖地握上了门把,借着力道轻轻扭动,木质的门因为长久未被开启发出破碎的响声。
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窜出了一股瘾潮的霉味,呛得我忍不住咳了两声。
我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气体,走了进去。
房间内落满了灰尘,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地上的毯子发出酸臭的味道,隐隐的可以看见上面附着了一层绿色的绒毛。
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已经只剩了一个白色的床垫,上面还零零散散的放着几个药瓶。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心里觉得十分讽刺,自从父亲死后,秦雪燕就已伤心为由搬出了这个房间,转而去了跟它相对的西侧。
家里的佣人也势利,见秦雪燕做出如此举动后,也放松了对这里的打扫,成为了人鬼误入的禁地。
谁能想到外表富丽堂皇的江家宅,竟然还存着如此狼狈的地方。
我往门外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便轻轻地合上了门。
床头边放着一个小熊摆件,白色的裙摆已经泛起了黄边,我小心地将它拿在了手里,而后它身上的蛛网擦去,这是我送给父亲的第一件礼物,可惜也是最后一件。
我抱着小熊坐在潮湿的床垫上,回忆着父亲生前的遗嘱,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衣柜的后面。
墙角处有一个黄梨木的衣柜,虽然已经蒙上了尘土,但依旧能够看清它光泽的模样。
这是父亲从市场上淘回来的,他一直喜欢古色古香的东西,连带的家里的摆件都很少有现代工艺品,小时候我还经常背地里叫他“老古董。”
我将小熊放回原处,走到了衣柜的面前,尝试着推了推,空空如也的柜子跟着颤巍巍的动了动。
见状,我又加大了力气,一口气将它与墙之间推出了一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的空隙。
我顾不得满手灰尘,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到一旁,整个人挤了进去。
可墙上只有年久潮湿留下的水渍,根本不见保险箱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心里满是疑惑,盯着墙壁出神,难道是跟墙上的花纹有关?
为了能够看清楚,我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紧紧地贴到了衣柜的背面,就在我刚刚站定的时候,后面的柜子发出了一声闷响。
接着眼前墙壁突然凹陷进去了一块,一阵尘土呛红了我的眼睛。
等尘土被湿润的的地毯全数吸收之后,我蹲下身,仔细的打量着眼前四方四正的黑洞。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往里照了照,一个陈旧的小箱子闯进了我的视线,我用嘴叼着手机打亮,半个身子钻进了将那个小箱子抱了出来。
这并不是保险箱,也是个木头做的小盒子,看起来应该也是黄梨木。
我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个狭小的缝隙,转身之际却在衣柜的后面发现了一个花得歪歪扭扭的小熊,它的鼻子略微凸起,成为一个立体的构造。
看角度应该就是我刚刚无意中倚靠到的那个机关,看着那个粗劣的小熊,我原本快被潮湿腐蚀的心,又触碰到了温暖。
我将那个陈旧的小箱子放到了床上,而后将衣柜恢复到原先的位置,捡起被我随意扔在地上的外套扔到了床上。
小箱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搭扣做成的锁依旧成分灵敏,我轻轻一挑便传来清脆的响声。
我却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轻轻的擦拭着箱子盖上的灰尘,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不论是什么它对我都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这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汲取温暖和力量的源泉。
被尘土覆盖依旧的箱子,在我的擦拭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盖子。
里面是一个信封,我将那封信拿在手中,隔着薄薄的封皮能感受到里面有个硬硬的好似金属的物件。
我将信沿着密封的地方拆开,伸手探了进去,带出来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
看着照片上笑的甜蜜的年轻男女,我的胸口涌上了一阵酸涩。
这是我亲生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十分谦和温柔,我的眉眼跟她有几分相像,可惜她却没能亲眼见证我的成长,陪我一起长大。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心里不停搅动的情绪,将那张照片仔细的收好,而后拿起了那枚钥匙。
这个钥匙跟保险箱的钥匙有很大区别,它的色泽是古铜色的,上面刻画着繁乱的花纹,质地也要比普通钥匙沉一些。
我觉得很是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便摩挲着钥匙,陷入了沉思。
脑海里反复搜寻着跟它相关的记忆,恍然间,脑袋里忽然跳出了一个画面。
父亲牵着我的手,走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前方有栋小小的房子,四周有大片亮黄色和橙红色交织而成的花海,我撒欢的在里面奔跑,临走还恋恋不舍的牵着父亲的手晃着撒娇,“爸爸以后你要常带我回这玩。”
高大的男人会伸手刮刮我的鼻子,笑着说“好。”
是旧宅!
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旧宅!
我将钥匙和信封一股脑的放回到小箱子里,然后将被我坐的凹陷的床铺恢复原样,最后摸了摸放在床头的小熊,带着它走出了房门。
楼下依旧空空荡荡,佣人们还在外边打扫积雪,我提着箱子进了洗漱间,整理了整理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与刚刚的神态无异。
我看了看手中提的箱子,虽然不大,但也会引起佣人的注意,于是我急中生智,将裹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上面,然后抱在了怀里。
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看不住什么端倪之后,我才放心大胆的下楼,刚打开客厅的门,迈出一只脚,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冷颤。
我咬了咬牙,坚挺在冷风中,在佣人不解的眼光中,直挺挺的向着车库走去。
拐过弯,确定走出了佣人的视线之后,我就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目的地。
黑色的宾利静静的伏在雪地里,像是只敏捷地黑豹,窥视着外界的一举一动,我从外套里找出车钥匙,摁了一下,车门发出轻微的震动,黑豹炯炯有神的双目也恢复了光泽。
我走上车打开空调,哈了两口气,而后将外套包裹着的箱子放到了副驾驶上。
系好安全带,我轻踩油门,黑豹就发出暴怒的吼声,而后在雪白的地上留下一串印迹,驶离了江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