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那些小孩的事还是你的‘耳器’?”
阮棉依三两下跳下楼梯,瞟了一眼残缺着几乎被黑灰掩埋的二楼——他们都不见了。
没有停留,语气已经有些喘起来,她拼命咽了一口装出气定神闲的模样:
“如果是那些小孩,他们怕都是那些被抛弃掉的孩子吧?虽说很少,但是也不代表没有,否则不至于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的爸妈,毕竟幼儿园按理来讲,应该是空的。”
“末世开始时,可是‘沉睡的七天’,不是吗?他们不可能夜不归宿,只可能在末世中被抛弃而已。”
“如果是关于‘耳器’,刚才那个老家伙可是和墙融为一体的,侧头咳嗽背部依旧紧贴墙壁不动?不过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影像罢了。”
“我从在一楼时就开始怀疑,为什么之前的大厦里不过在一个小球里,如今却是有这么可怕的力量……直到刚刚我确定了,这整个幼儿园,应该都是你所谓的‘耳器’吧。”
“在它的身体里,我们自然身不由己。”
“你们竟然可以在这种末世刚开始的阶段迅速演变成如今形态,如果放任下去,却是就是真正的‘末世’了吧。”
阮棉依此时已经下到一楼楼梯处,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液体已经漫上了五六阶楼梯,很显然她是不可能下去的,如果继续往下而行,她怕是还没有到达门口就已经被溶解掉了。
手中的小男孩几乎已经快要没有了动静,只有细碎的仿若笑声一般的音节断断续续传出来,就好像坏掉的程序,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小方块放进口袋,不再去管。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素材,她没必要因为心软而错失这个机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这个怪东西是为了收割人类而存在的。
“你真的以为,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吗。”
突兀的声响传入她的脑海,又一瞬间被窥探的感觉,很快消失后显得那么不真实,而这个声音,她从未听过。
来不及细想,失去和耳联系的整个“耳器”都开始震动起来,那液体仿佛摇晃着的杯中水,一下一下很快开始往上攀升。
往下不行……难道要再回去吗?
阮棉依有些懊恼,此时的她对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手中的小木盒上的精致雕琢却从里到外开始发光,诡异的紫色光芒大盛,紧接着那还翻涌着如同水怪一般的凶猛液体直接快速消退下去,很快一楼就恢复了平静。
这么不得了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她呢?就为了那几个孩子?
看到这一幕的阮棉依怔住了,手中的盒子已经恢复了安静,可是此时的她只觉得这阵安静过于诡异,明明不过盒子而已,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力量。
“这应该是它的心脏吧。”
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抬眼看去是一脸凉薄的年陌尘,他的脸上染上了些许血迹,比起以往的乖巧阳光故作开朗的模样,此时的他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就好像他本该如此冷静、淡漠、不近人情。
眼睛里的色彩仿佛凝固,他不过稍微垂下眼睑斜睨她一眼,被黑色碎发撩过的眼睛没有丝毫潋滟,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从未见过他这般清冷卓然,平时那般温软而人畜无害,倒是差点让她忘了,他本该就是如此一个冷漠疏离的人。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呢?已经,不需要伪装了吗?
阮棉依仰着头觉得脖子有些发酸,抬手押在颈后左右晃了晃,眯起眼仿佛没有看出他的丝毫端倪,依旧柔和绵软地回应:
“如果是这样,倒是说得清。”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盒子,木头的纹理依旧清晰,依旧是与平常一般无二的语气:
“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交给一个陌生人,这个‘耳器’胆子倒是不小。”
年陌尘只是看着她,那模样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亦或是不相干的人,最后他歪了歪头,语气中竟然透露出几分呆萌的疑惑:
“依依,你不怕我吗?”
阮棉依后退几步,没有看到梁子雯他们,比起疑惑年陌尘始终如一的本性,她更想疑惑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在这里。
“陌尘怎么了吗?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她一边问着,原本想往下的步伐一转,直接踏上楼梯走到了年陌尘的跟前,踮起脚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一副极尽温柔的模样。
刚才还不确定,离近了看她却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年陌尘,还以为又是这个鬼地方的花招呢。
年陌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最后却直接将她揽住怀中,声音却有些颤抖,甚至带了一些微微的哀求:
“别看我。”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让原本准备推开他的阮棉依停了手,环上他的肩仿佛在哄小孩子,温软地开口:
“陌尘不怕,乖。”
而这时,她才突然看到那二楼的破旧门里探出几个脑袋,无一不是惊恐地看着他们,梁子雯的脸上同样有血痕,就连一直端着神秘的秦乐,也同样眼中带着不确定的动摇。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顷刻间白光一闪,原本还抱着她的年陌尘轻轻将她推开,表情再次恢复了原本那样天真可爱的模样,那笑眯眯的脸仿佛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撒娇一般地噘嘴投诉:
“刚刚他们说你的坏话,所以我没忍住,把他们揍了一顿。”
阮棉依点了点头,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紫藤说出的奇奇怪怪的话,原以为是假的,如今看来,可能是真的。
不过最后那个年陌尘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地方,会扩大人心中潜在的不满和欲望,因为它汲取的就是人话中的负面能量,你——别怪他们。”
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远处的几个人听到,最后他们一阵忸怩之后纷纷走了出来,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了一番刚刚她消失后发生的事。
比起直接吞噬,或许这个还没有完全了解的“耳器”更加喜欢看人自相残杀,人口中说出的伤人的话,比起真刀真枪所打击出的伤口,要更具持久而难以愈合的杀伤力。
人言可畏,痛诬丑诋若是用错了地方,那可是杀人的利器。
“棉依,事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