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王云慢慢舒展开的脸色,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有了一种淡淡的不安,但我很快把这种不安给压了下去。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摸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不由得一愣。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长出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是女子慌乱的声音:“你是林可小姐吗?我是黄姨,医院照顾你母亲的人!”
我的咯噔一下,我母亲?
由于环境的安静,王云也完全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脸色瞬间变的煞白。
“我母亲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你母亲刚才昏厥过去了,医院正在紧急抢救,你们快来医院看看吧!”很方匆忙的挂上了电话。
我和王云二话没说急忙打出租车往医院赶。
一路上王云直接趴在我的怀里,身子似乎在不停的颤抖。
我不断催促着司机加速,司机都有些不耐烦了:“小姐我们已经很快了,再快我们都得去西天!”
终于到了医院们口,我拉着妹妹疯了一般往住院楼跑去。
母亲被安排进了急救室。
此刻我们似乎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
可是等待总是漫长的,一分钟都比一年甚至十年都难熬。
王云在边上一遍一遍的问我:“姐姐,妈妈不会有事的,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按照母亲目前的状况离开我们也是早晚的事情。
对于这一切,我是能接受的,可是王云不同,她早已经习惯了与母亲相依为命,并把她当做生命中的一部分。
希望母亲能熬过这一关,至少不要现在就离我们而去。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出来了。
我和王云急忙扑上前去,分别抓了医生的左右胳膊道:“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我盼望他能说些我喜欢的回答,可是我失望了。
“你母亲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可是生命特征十分微弱,即使能苏醒了,估计也撑不太久了,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王云差点昏厥过去,若不是我扶住了她,估计她会当场栽到了地上。
“医生,我们可以看看母亲吗?”我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你们去看看也行,不过她暂时还未醒,你们只能偷偷地看,不要打扰她休息就好!”医生叹息着离开了。
我们轻轻打开了门,走进了急诊室。
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整个脸庞毫无血色,嘴里似乎不自禁地叫着。
她可能很疼痛吧!
王云心疼地流下了泪水,鼻子也在轻轻抽泣着,几次想张口呼喊母亲,可最终没有说半句话。
其实我的心也是阵阵绞痛,但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坚强,给王云哭泣的肩膀。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还是上天可怜我们姐妹俩,母亲慢慢睁开了眼睛。
“妈妈,你醒了!”王云见母亲睁开了眼,忙破涕为笑掩饰自己的情绪。
“恩,你们都在啊!”母亲的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整个人显得特疲惫特虚弱:“哎,本以为这一次彻底交代了,可能老天怜悯吧,居然让我在临死之前在看看你们。”
母亲说的很平淡,完全不把生死当做一回事。
王云拼命地忍住了眼泪,而我也是选择沉默。
气氛一下子冷的可怕。
“其实你们也不要太过悲伤,生老病死这都是人必须经历的事情,不要过于纠结了。”
母亲见我们一脸悲伤,忙转移了话题:“我刚才在沉睡中,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咱们以前的家了!”
我抬头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妈,你是不是想念老家了啊?你要是想回去,我和王云陪你回去看看!”
“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也不知道为何,人越到了生命的尽头,越想落叶归根。”
这是她未了的心愿,我和王云当然不会拒绝。
我们租了一个出租车,然后浩浩荡荡的往老家赶。
看着眼前熟悉的旧街道,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n年前,随后又是一阵绞心的疼痛。
童年所承受的所有苦难一股脑地钻进了我的思绪里。
这些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它一直属于我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
自从母亲领养了我之后,母亲便和娘家人断绝了关系,其原因是她作风不检点,羞辱门楣,后来母亲有了王云,其娘家人更是十分不耻。
我小心翼翼地问母亲,要不要去外婆家去坐坐,母亲直接摇摇头。
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母亲是想在临死前见见我所谓的父亲。
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他们曾经真心爱过,又或许母亲心里还爱着父亲也说不定呢。
车租车开进了村子里,停在了昔日的院落门前。
我和王云扶着母亲下了车。
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行的黑漆木头门,我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自从我逃跑那一天起,我从未想到有这么一天,会再次回到这个“地狱”般的家。
王云脸上倒没有太复杂的表情,似乎很平静很淡然。
在这个家中我充当了出气筒的角色,因而她躲过了所以可能的折磨和刁难。
木门只是关着的,没有锁。
我轻轻推开了门。
可眼前的一切差点惊呆了我。
一百多个平方的宅院长满了荒草和灌木,看这荒草的样子,足有一人的高度。
从门口望去,绿茫茫的一片,内屋门都被遮挡住了。
看这个荒废的模样,这个家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没人住了,真呢?
我们娘三面面相觑,显然被这场面给震惊了。
再看母亲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眼神也暗淡了许多,原本就很虚弱的身体在此刻更是风中缭乱。
“母亲,我们要不要进去?”我小心翼翼询问着。
答案正如我料想的那样,母亲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母亲都是有主见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抱养我,更不会带着王云离家出走。
我们搀扶着母亲跨过了门槛,进入了院落,穿过了这十多米长的杂草丛,来到了屋门前,屋门也没有锁,只是用铁链子挂上了而已。
看着木门上剥落的漆,我有种走错了房子的错觉,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曾经的家吗?
“看来父亲不在!”
我说完这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不说的是废话吗?要是父亲在的话,院子能败落到如此地步吗?
母亲慢慢蹲下,把铁链子给拉开,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母亲似乎有些慌张,我和王云同时握住了母亲的手。
房间光线不足,阴暗,空气中时时传来发霉的气息,地上的满是乱糟糟的物什,估计这些可能是老鼠拉盗的,屋顶上结满了一层层的蜘蛛网,有些网丝都垂了下来。
“母亲,咱们不要进去了吧,你看这环境糟糕透了,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身上也不好,你说对吧,王云?”我说着朝王云挤了挤眼。
王云反应倒很迅速,急忙接上了我的话茬:“妈妈,姐姐说的对,既然爸爸不在,咱们也没有进去的必要!”
可是母亲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摇着头:“我要进去!”
她的声音虽颤抖,但是带着坚毅,让人不忍心去拒绝。
终于进入了房间。
说实话房间里没有一点的人气,死气沉沉的,母亲又看了看当年的卧室,衣被都长毛了,床上甚至黑乎乎的老鼠屎。
我偷偷地看了下母亲。
她脸色很不好,眼角似乎有泪珠隐隐闪现,半天她嘴角才动了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虽小,但却是落地有声,因为我和王云在一旁都不敢出大气,唯恐说错了话,惹她一阵伤心。
正在气氛尴尬之时,外面有了杂草晃动的声音,听动静好像是人的脚步声,而不是风声。
“二狗子,是你吗?”母亲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道。
二狗子是父亲的小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并没有太多的生口,单从这点来看,她还是在乎父亲的。
终于见到了来人,不是父亲,而是我们以前的老邻居,翁奶奶,多年不见,她并没有比以前苍老太多。
翁奶奶看了母亲,慢悠悠说道:“侄媳妇,怎么是你啊?”
母亲点点头。
我和王云也礼貌地问候了她老人家。
母亲按耐不住心情,急切地问了父亲的情况。
自我们离开后,父亲变得更加颓废了,好吃懒做,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他居然开始在村子里偷盗了,后来被发现了,村委会没有把他送进牢里,而是把他赶出了村子。自此之后,村子里便流传着各种他的猜测,有说他去世的,有说他坐牢的,反正各种说法甚嚣尘上。
母亲听完了翁奶奶的故事,显然脸色更不对了,脸色变得煞白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翁奶奶走了,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慢慢蹲下了身子,轻轻哭泣了起来。
听着她的哭声,我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呆滞着,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