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长随。
张敬坤鲜少让心腹露面,长随自然承担了往来跑腿的任务,所以来给白明微送东西的,是张敬坤身边的长随平安。
白明微接过锦盒,手竟然不自觉地颤抖着。
尽管她已料到张侍郎会把雪莲让给她,但当她握着能拯救萧重渊性命的东西时,她还是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梦没有醒,她在梦中得到救赎。
张敬坤的长随把锦盒交给白明微后,一直没有离开,等待白明微的回应。
过了片刻,白明微才朝着张敬坤所在的方向,恭敬行了个礼:“明微欠张大人一条命。”
长随闻言,面上这才露出笑意。
他道:“小的已经吩咐下去,把粮食与药材调运过来,镇北大将军您就放心吧。”
白明微点点头:“多谢。”
长随行了个礼,随即便离开了。
白明微握住锦盒,走到屋里,望着萧重渊如同熟睡一般的面庞,她久久没有言语。
她该激动,该庆幸,也该高兴。
可是现在,她的心底只剩下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里面掺杂着担忧,还有愧疚。
这时,邢大夫走了过来:“大将军,准备好了,先扶风军师去药浴。”
白明微点点头,把锦盒递到邢大夫手里:“雪莲已被炼制成丸药。”
邢大夫打开锦盒一看,又嗅了嗅,而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
从他的反应可知,这锦盒里装的,的确是雪莲炼制的丸药。
白明微与白璟一起,小心地扶起萧重渊,将萧重渊架起来,走到屏风之后。
她的手,自然地解开萧重渊寝衣的璎珞系带。
白璟本欲阻止,却也没有多言,只是帮她一起为萧重渊宽衣。
浴桶里,热气蒸腾,水汽缈缦。
床榻上,小白貂有气无力地趴着,一动也不动。
像是感受到主子的痛苦,小小的它已经数日不吃不喝。
邢大夫端着一簸箕药材,他的面容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几分模糊。
“这是最后的药材,成败在此一举。风军师是否能撑住,就看这次药浴过后,他内出血的问题是否能解决。”
“倘若能解决,便可停用这几味药,换作库房里还有的其他药;倘若不能解决……唉~听天由命吧。”
白明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着萧重渊的手。
白璟道:“大夫,您需要打下手的时候,唤我就成。”
邢大夫也不多言,把簸箕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去。
桶底的炭火不大,却能保证浴桶里的水温。
随着药材飘散于浴桶里,萧重渊的脑袋,渐渐渗出汗滴。
邢大夫握住银针,深吸一口气,开始聚精会神地将银针一根根扎在萧重渊的穴道/上。
“吱吱!”
床榻上的小白,忽然哀嚎一声,痛苦地抽搐着。
而浴桶里的萧重渊,一口血呕出之后,便缓缓垂下了脑袋。
“大……”白璟想要询问,却被白明微按住了肩膀。
白璟心急如焚:“明微。”
白明微摇摇头:“五哥,稍安勿躁。”
邢大夫的手明显抖了,可他没有放松,满头大汗的他,把银针继续一根根地插/入穴道。
过了片刻,他握住最后一根银针:“大将军,老朽下了这根针后,风军师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呕血。”
“待他呕出黑血后,您立即为他点穴止血,倘若鲜血止住,草民再喂风军师服药。”
白明微颔首:“好。”
如此,邢大夫再也没有顾忌,一根银针扎下。
“噗!”
一口血喷出,溅洒屏风如红梅星星点点。
萧重渊再度垂首,没了动静。
床榻上的小白貂抽搐得愈加厉害,像是痛苦到极致。
“就是现在!”
邢大夫低喝一声。
白明微立即点穴,为萧重渊止血。
邢大夫也把药丸放入碗中,倒进事先准备的温水,用小木勺轻轻搅拌化开。
白明微见状,她搂住萧重渊的脑袋,让萧重渊枕在她的臂弯之上,并轻轻捏住萧重渊的面颊。
那薄削的唇角张开,露出满是血污的口齿。
邢大夫把化开的药,一勺勺喂进萧重渊的口中。
第一口,药汁和着鲜血从嘴角溢出。
第二口,药汁在嘴里,没能被咽下去。
第三口……没办法再喂。
“喝下去,喝下去好不好?”
白明微捧着萧重渊的面颊,一声声似在哀求。
可是萧重渊没有任何反应。
床上的小白貂已经开始吐白沫,四足不停地抽搐着。
那动静越来越微弱。
白明微继续开口:“小白很难受,它和你心意相通,你的痛苦它感同身受。喝下去,小白快要撑不住了,喝下去好不好?”
白璟站在一旁干着急,邢大夫捏着勺子,也没办法再进行下一步。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萧重渊的喉咙这才动了动。
药汁终于顺着喉咙流进他的胃里。
邢大夫大喜:“咽下去了!咽下去了!”
白明微枕着他的脑袋,下巴轻轻搭在他的额上。
那一只捧着他面颊的手,依旧抖个不停。
邢大夫抓紧机会,很快就把一碗药给喂了下去。
“大将军,您现在听草民说。”邢大夫丢下碗,额上大汗如滴,他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现在,请您运功抚住风军师逆流的气血,打开他的奇经八脉。”
白明微不疑有他,握住萧重渊的手,轻而缓地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白璟看不懂萧重渊的状态,他扭头凝着床榻上的小白貂。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白貂终于停止了抽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小肚皮轻轻起伏。
白璟知道,风军师的情况稳定了。
他想把这个情况告诉明微,可看到明微衔着泪的双目时,他喜悦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
但他还是低声告知妹妹这个好消息:“明微,小白不抽搐了,风军师他,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