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陶陶以为,凌忍要问的会是诸如“你喜欢的人一直是萧艾,不是我”,或是“你那么喜欢萧艾,那我呢?我算什么”之类的问题。
结果凌忍问的却是:“陶陶知道,我喜欢你哪里吗?”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问题,却让陶陶臊得面红耳赤了起来。
陶陶一直觉得作为一个兼职码字的人,她的语言文字运用能力还算是高于一部分人的,今日才知道,真正聪明的人就算他以前不苟言笑,惜字如金,但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将文字运用到极致。
就如凌忍说一句“陶陶知道,我喜欢你哪里吗”,这句话若是换成了“你知道,我喜欢你哪里吗”,意思不变,但是意境却已差了十万八千里。
陶陶觉得凌忍有一万种调戏她的方法,哪怕只是温柔缱绻地叫一声她的名字,都能让她浮想联翩半晌。
一时等不到答案,凌忍便又问道:“不知道吗?”
陶陶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要让她说别人的优点,她能想也不想地说出许多来,至于自己有什么优点嘛,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心比较大,脾气又很好,从来不跟你计较?”
于凌忍而言,这还真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原来在陶陶的眼里,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向来不爱抒情的凌忍今晚上也是感触太多,最近大喜大悲走过来,心情也是大起又大落,此刻失而复得的感觉充斥心间,到底心绪难平。
他已然决定要对陶陶坦诚相待了,那么便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最真的真心,放到她的面前,赤裸裸的,没有任何遮挡的,呈与她看。
他说:“你可能不知道,在我遇见你的时候,我的情况有多糟糕。我已经很长时间感觉不到悲喜了,生活对我来说,非常枯燥,我只是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人,在既定的程序上运转,运转,生活日复一日,没有希望,没有期盼。
其实,以前小嫒不言不语,和我的态度也有很大的关系,我对这个世界的不关心和不耐烦,全都传递给她了吧。
一个对生活没有任何向往的父亲,又怎么能教出一个活泼的孩子呢?”
陶陶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阶段的凌忍,在她眼里拥有财富,衣冠楚楚,居高临下,气场极大的男人,他的内心,居然是这么的荒芜。
凌忍继续说:“我在感情上经历了太多的失望以后,也没人可以倾诉,当然我也不是一个会去倾诉的人,情绪淤积在心里,时间久了,就觉得人生路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不过命运在对待我的时候,更为狰狞凶残罢了。
本以为人生的考验就是只要活着,便会无穷无尽,当我慢慢习惯了那些伤痛以后,伤口也有结痂的一日,只是我再也不要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了。
那段时期,我很封闭的,也是一种自我防御吧,所以我完全没想过要再开始一段感情。”
陶陶忍不住说:“原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看破红尘的心态啊?”
陶陶真心觉得,凌忍和修行色即是空的和尚之间的距离只是有没有头发罢了。
凌忍想了想说:“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我都没看过红尘的全貌,哪里又能看得破红尘,只是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寂寞以后,忽然觉得,就这么寂寞下去也挺好,不心存希望,就不会失望。”
陶陶的脑海中响起一首歌“寂寞寂寞就好”,她恍悟道:“我该说你是类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还是说你有受虐体质,怎么会直接陷在那么负面的心境里了呢?”
凌忍轻笑了一下,说:“你这样说也没有错,十几年确实是太长了,以至于我以为这样的考验本就没有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几乎就要顺从于命运的安排了,结果我遇到了你。
打破了我一直以来的平静生活,一切都不是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了,我惊喜地发现,原来小嫒是可以改变的,我的生活也因为你,变得不一样了。
当一切都脱离了我的掌控和预期的时候,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人生并不是既定的剧本,它可以改变,也可以重新书写。”
陶陶完全没想到,光鲜亮丽的凌先生父女在遇到她之前的生活居然是那样的一潭死水,这些豪门中人是不是有点太想不通了,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对生活失去了热望呢?
人才来世上走一遭而已,这遭若是不好好走,岂不是白来了,太早说什么失望和绝望,都显得太过矫情了。
大约也是凌忍的成长之路太过顺遂了,受到打击便容易一蹶不振,又因为他这人太过死心眼,一颗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却也不懂回头。
凌忍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也觉得有些陌生,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让自己陷入那么悲惨的境地里,而自我催眠又是一件多么强大的事情,可以让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变得阴郁而悲观,继而被绝望裹挟。
他非常感谢,那时候遇到了陶陶,她打破了他冰冷的外壳,让他感知到心的温暖。
他说:“在我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你又让我学会了去爱,就像普通人那样。
以前我根本就理解不到‘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意境,现在,我感同身受,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平常,却让我无比怀念。”
陶陶也很怀念,那些和他一起共度的时间,就算并不是两人独处,却也一样的温馨浪漫,哪怕只是凌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都能让她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他在看着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装着她了。
凌忍总是专注地看着陶陶和凌嫒两人玩在一处的场面,他的幸福已经全都在眼前了,所以他会不自觉地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