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就让凌忍心中升起一阵钝痛。
他自认为很爱她,认定了她,便不改了,那是他的决定。
可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毫无芥蒂地与他在一起呢?可以光明正大的那种,不用顾虑世俗眼光的那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那种。
陶陶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悠悠地说:“顾城有一首诗,叫《夏天的太阳》,真应景,他说‘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她顿了一瞬,抬头望着天边的云霞,有些伤感地说:“我以前不懂的,不明白和心爱的人走在街上有什么特别,明明不是什么难事,是不是因为被诗人写了出来,才被赋予了浪漫的意义。
现在我才知道,那些看似简单平凡的事,也有很难达成的时候。”
陶陶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生,在她的三观里,并没有“两个追求真爱的人做什么都对的”这种奇葩观点,就算他俩选择了对方,从心底里爱着对方,可她依旧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爱着的人,是别人的丈夫。
单只是这一点,在任何时候想起来,就足以让她陷入忧郁的情绪里,所有的快乐,就像是不属于她的一样,所有的时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而她和凌忍的关系,并不是可以放到阳光下来讨论的那种,所以她并不是很想让更多的人在这个时段,知道他的身份。
一段关系,有开始,就有结束,区别只在于,结束的时间节点不一样而已,如若他们很快结束,为什么要惊扰他人;如果除了死别以外,没有生离,那不妨晚点惊扰他人。
反正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不必急在那一时必须宣布。
随着太阳角度的变化,晚霞由一开始的金色多过红色,渐变成了现在鲜血般的殷红,将凌嫒的小脸蛋都映照成了红彤彤的颜色,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陶陶也不明白,天性乐观的自己,为什么在有些时候,却非常容易陷入忧郁的情绪里。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突然之间就会感到悲伤了。
她认为这是她的不好,原本融洽的气氛被她弄得伤感了,很是自责。
于是她试图再点燃气氛,摸着凌嫒的小脸蛋说:“你看,今天的天气非常清朗,白天都能清楚地看到月亮。”
凌嫒好奇地说:“月亮在哪里?这么早就出来了吗?”
陶陶本想跟凌嫒解释,月亮和太阳一直都在天上,结果还没等她开讲,凌忍已经牵了她的手,微微有些用力,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太好的那种。
凌忍冷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是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对不起。
有时候我在想,语言真的没有任何力量,哪怕我是真的这么想,而你也是真的相信我,也没有用。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我对你的承诺只会更像谎言。”
陶陶是宁愿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也不愿意去苛责他人的性格,她不认为一件事会只有谁单方面错了,一定都有责任。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凌忍的手说:“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也没有催促你的想法,我只是,忍不住会有一些不好的情绪冒出来,难以消化,也很难说服自己,做这一切事情的正当性。
我想,可能是我的道德感过重了,才会时不时地去计较‘正当性’这种问题。”
凌忍懂她的感受,她的性格非常简单,就是个但求问心无愧的姑娘,凡是做了自己不完全认可的事,心中就会一直惴惴难安的人。
这是美好的品质,而社会上像这样的人越多的话,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比现在美好。
凌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离婚的事,必须加快进程了,私家侦探发来的报告还是毫无进展。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加拿大,顺利的话三五天就能回来,最多一个星期,我会把事情办妥。”
陶陶呆呆地说:“你要去加拿大找她?”
凌忍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脸上是决然的表情。
陶陶咬着唇,半晌问出一句:“时隔多年以后,你们终于要见面了。”
凌忍听陶陶这样说才终于搞明白她介意的是什么,抬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瓜,笑着说:“怎么了,怕我和她见面吗?”
陶陶老实地说:“嗯,有点怕的。”
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她看不到的地方。
凌忍笑得更开心了,说:“小傻瓜,我要是真的想见她的话需要等到今时今日吗?”
陶陶瘪了瘪嘴道:“反正就是要见面了嘛。”
凌忍心中是高兴的,问她:“那不然你和我一起去,我们把小嫒也带上,就当是寻人之旅,办完事,我就带你们去玩。”
陶陶一脸纠结地望着凌忍说:“你要带着现女朋友去找前妻?在开放的欧美文化里,这样的见面是很正常,但是在我国文化里,这种局面就非常怪异了,你是想要伤害谁?”
虽然凌忍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陶陶这样一讲,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夹心饼干最难做”了,这种状态下,他简直里外都不对啊。
于是他改变了方针策略说:“好好,不去就不去,你和小嫒留在家里等我回来,然后我就可以带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开心一点嘛。”
陶陶见他一个明明不会哄女生的人,变着法子地想要讨好她,也是很拼了,于是很配合地笑了起来,只因不想让他感到为难。
晚霞的瑰丽颜色收尽了以后,天上挂着的那轮下弦月看着就更清楚了,凌忍见苏牧从庭院那边进来了,便牵了陶陶的裙子说:“我们可以回家了,主厨知道你今天在外面没吃好,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回家好好吃。”
陶陶觉得既欣喜,又悲伤,欣喜的是主厨对她可真好,悲伤的是,想减肥的人晚餐还吃很多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所做的有氧运动算是白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