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博雅在实验室里接触的化学药品多,不免有化学反应所产生的刺激性气味染在衣服上面。
他的鼻子灵敏,都能闻得见,他害怕熏着零露,远远地站定了,扬声说:“你来了。”
零露笑着走了过去说:“干嘛离得那么远说话啊?”
景博雅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略显腼腆地说:“我身上的药味重,不好闻。”
零露站在他身前一步的位置说:“又不是毒品,躲那么远干嘛。”
景博雅刚刚喘匀了气,零露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伸手就摸到了他蓬软的头发,那触感,就像奶狗的绒毛一般,很是暖软。
零露的手腕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景博雅喜欢那个味道,比他日常接触的化学试剂好闻太多了,清风玉露一般清雅又似有若无的气味,让他感到高兴。
于是,他便笑了起来,眼睛也成了弯弯的月牙状。
他这般得了主人的抚摸之后十分满足的表情,是零露最喜欢看到的,他就像一只乖顺的大猫,让人想要细细地抚摸一番。
零露忽然将手收了回去,她背着双手,站在初春的冷冽空气里,开口说出来的,也是冷彻心扉的话语。
她说:“博雅,我不能再继续等你了。”
景博雅愣了一瞬,然后以超强的记忆力想起来,四年前,零露问过他能不能只喜欢她一个人,她还说:“你慢慢考虑,我等你的答案。”
没想到,他考虑得真的很慢,四年弹指一挥间,大家都长大了,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继续前行,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依旧是当年那般单纯的心性,依旧还是个学生,依旧舍不得四人之间产生任何罅隙,所以在零露和大家之间,他的答案始终都只有一个:我选大家。
这个答案景博雅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是零露心里很清楚。
她曾说过要等他的答案,那么,现在她不等了,还是应该专门告诉他一声,为她的等待,画上了一个句点。
景博雅尚且没有说话,零露已经继续交代道:“博雅,你以后对人要有点心眼儿,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总是被人骗吃骗喝骗钱骗物的,虽然你不介意那一星半点,可我还是不喜欢别人欺负你,以后没有我啰嗦你了,要懂得保护自己。”
景博雅的智商很高,如果他愿意理性地分析一件事情的话,他总能十分迅速地得出最正确的答案,之所以零露一个简单的问题让他考虑了四年之久,依旧没给出答案,是因为他最真实的想法就是,他很珍惜每一个老朋友,一点都不想改变现状,所以才会一直没有答案。
而零露来告诉他说,不再等他了,一定是因为,她已经有决定,感情上有归宿了。
以他对萧艾的了解,萧艾不可能让零露选择他以外的男人,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零露决定和萧艾在一起了。
只是在零露说话之间,景博雅就完全理清了三人之间的感情关系。
他决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毫无预兆地问道:“你是真的喜欢萧艾,比喜欢我更多吗?”
零露哑口无言地望着景博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博雅继续陈述他的观点:“我喜欢你,也喜欢萧艾,如果你们相爱的话,我会祝福你们,可是,如果你喜欢的是我,那我就不会把你让给他。”
零露凄然一笑说:“在我们单纯地谈男女感情的时候,你还不懂感情是什么。如今,单纯的感情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你才开始谈论喜欢与否。”
在景博雅依旧清澈见底的眼中,清晰地映着零露的脸,她望进他的双眼里,无奈地说:“博雅,我等不到你长大了。”
不管时间过去了多少年,景博雅在零露的眼里,依旧只是个孩子。
他的世界纯净无垢,生活只有知识和真理相伴,他的性格单纯得让人担忧,她想保护他,又想要抱住他。
不管是他无辜的眼神,还是温暖的笑容,零露都想由自己来守护,这份心情和对异性的喜欢是不是一回事,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景博雅的牵挂是真实的,只要想到他,就会感到高兴是真实的,可她最终还是不能与他走往男欢女爱的关系,只能做永远的朋友了。
景博雅尚且没有谈过恋爱,就先经历了“被分手”的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显得特别的颓丧。
本来今天晚上陶陶的心情很是不错,毕竟能见到凌忍吃瘪是多么难得的事啊,但是当她知道景博雅不想继续读书的来龙去脉以后,她就连一丝好心情都没有了。
这就好比你放在心里爱得死去活来的男神忽然有了女朋友,虽然理智觉得应该要祝福男神,但是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却是:男神,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是我啊,为什么你不选我!那个小妖精到底哪里比我好了?
而陶陶又太知道零露哪里都比她好,所以她的心都碎成渣渣了,却连内心戏都不能有。
有时候输赢太明显也是一件让人巨颓丧的事,不去想也就罢了,现在又被景博雅旧事重提起来,她觉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瞬间就被打成马蜂窝状了。
陶陶忽然就觉得很饿,胃里空落落的那种,必须化悲愤为食量的那种,饿得抓心挠肺的那种。
于是她起身去翻找凌忍晚上送给她的伴手礼,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吃,一罐黑糖酥被她看上了。
用力一拧,盖子没开。
再拧,纹丝不动。
陶陶发了条信息过去:“我需要先觅食,晚点聊。”
她拿起罐子就走入了洗手间,用毛巾包起来拧,增加摩擦系数。
毛巾一包,盖子就胖了好几圈,陶陶手小,一个没抓稳,罐子落在地板砖上,发出好脆一声响,黑糖酥和玻璃渣子混在一起,别想吃了。
她担心凌嫒被这么大的动静儿吵醒,赶忙去外间里看了一眼,还好,她睡得挺熟。
她又回到洗手间里,蹲在那里,哀悼了一会儿“英年早逝”的黑糖酥,觉得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