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爰殿。
泉芯芯跳进我的手心，用温暖的烛火照着我的脸颊。
“阿影，你刚才忽然晕倒了。”
“我刚才只是太困睡着了，怎么被你说得那么严重啊。”我无奈地撇撇嘴，却见归来用手握着我的手腕，神情严肃。
“我就是觉得最近有点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这是怎么啦？”我收回手腕，却被归来狠狠捏住，用力道，“你别动。独角兽是天生的修行者，身体机能近乎完美。我们所有的构造，都是能更好地修行。”
“头顶的犄角，是为了辨别敌友。身后的翅膀，是为了能够随着气候变化，抵御寒冬。还有我们的足踝，就算进入了水下，也是能变成蹼，甚至还有腮，在水底里呼吸顺畅。所以，独角兽寿命极长，几乎不会出现大的变故。更重要的是，独角兽有充沛的精力，绝不会忽然间晕倒的。”归来眉心微蹙，检查我的犄角和发色。
“我就是太累了，想睡一下而已。师父你会不会太担心了些？虽然我身体里住着万鬼，甚至会释放出永生花的力量，但是我根本没有那么脆肉。师父，你太大惊小怪了。”我扯着唇角，对归来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一些无奈。
“你的脉象很奇怪，若有似无，时快时慢。但更多时候，我竟然感受不到你的脉象。自从上次大战，你背负着太多力量，这未必是好事呀。”归来眸光凝重，我却从那眼神里看出了深深的惊恐和担忧。
“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因为没有什么再能伤害我了。师父，你放心好啦。”我依旧淡淡的，却让归来生出一股执拗。
他将手触到我的胸口处，感受我的心跳。
“聂影，你心口痛吗？”他脸色苍白，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头，认真道，“我最近每天都很开心，怎会心痛呢？”
归来却让我把手放在了心口处，让我感受我的心跳声。
然，什么也没有。
我的心如同一块石头，没有丝毫的跳动。这就是说，此刻的我，根本就没有心跳。
没有心跳的人，还是人吗？或者说，没有心跳的生命，还是生命吗？
难道，我早就死了？
我等了许久，就像过了一千年。我的心，依旧没有丝毫的跳动。我的心不会动了，也不会跳了。可是，我依然活着。
“或许越人当初修补了心脏，并没有放好。所以，我不会心跳，但是这根本不代表什么。你没发现，我依然过得很好吗？我可以更专注，甚至可以好好打坐。师父，你不要担心了。”
我努力想扬起微笑，却比哭还难看。
“不会笑，就不要笑。”归来如临大敌，却必须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我的脉搏和肢体。可惜，除了那不会跳动的心，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聂影，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人？慕长安。”归来声音很冷，见我的眼睛不停地犯困，眼神竟是无尽的失落与灰败。
“我没有。我再也不会想他。”我坚定地摇头，却不可置信地听到了一丝心动的声音。
归来也感受到那微弱的触动，越发难过，“你还说没有？”
“你可以自己骗自己，但是你的心，根本骗不了你。听到那三个字，你的心还是会动。真是可笑啊。”归来放开了手，却打横抱起我，把我放在了寒冰床上。
“寒冰床是血族赖以生存的地方，独角兽心思纯良，血统高贵。但必须夜夜睡在寒冰上，否则无法压制身体里的躁动和不安。独角兽需要修行，因为不修行的心无法安定。聂影，我不知道你的心怎么了，我只能用我所知道的方式，尽可能让你的心保持跳动。”
我闭上眼，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永远不会再动呢？我会死吗，还是成为那些僵尸一样的活死人呢。师父，我会不会变得什么也不认识，任人摆布？”
归来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和挫败。这个徒儿是他自己的劫，他亲自抚养长大，亲自看着她一步步获得高超法力。好不容易对她有了一丝满意，难道就要在此刻彻底失去她吗？独角兽从来没有失去心跳的情况，这样的状况，他措手不及。
怎么办？
归来第一次感觉到恐慌和在意。哪怕是泉醴，也不曾有过的这样的感受。
“聂影不要说傻话，你不是有事的。师父不会让你有事的。”归来忍着满心的疼怵，声音竟然在发抖。他从来不知道，在意原来就像毒药一样，会让人那么惊恐。
越人说，他的大劫在后面。难道，这就是他的劫难吗？
“师父，我好困，好想饱饱睡一觉。”我声音已经轻得不能再轻，归来再也无法淡定，冲到我面前，摇晃着我的身体。
“不要睡，醒过来。你是独角兽，不是脆弱的人类。你不能睡过去，醒来，你给我醒来。”归来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摸着那根本不会跳动的心脏，眼眶胀得厉害。
眼眶忽然多了一滴液体，晶莹剔透，映着光夺目异常。
那液体并未消失，反而凝成了固状，一瞬间停滞开来。
“不！”归来发出一丝痛呼，不停把真气注入到我身体里。但我丝毫没有反应，他像个疯子一般，不断地看着我苍白的脸颊，用手指划破了手腕。
鲜红的血液在我的唇角，我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那诱人的香气，如同永生轮回道上焚烧的檀香，带着淡淡清幽的滋味，引起我身体里万鬼的躁动。
归来法师，济世度人。却无法，度己。
他摇晃着那沉睡的女子，身体一阵惊怖。不能就让她这样死了，不可以。他还有好多法术没有教授，还有还多话没对她说，还有好多事没有同她一起讲。
“聂影，你给我醒过来。如果你继续睡下去，我把慕长安抓来给你陪葬。你听见没有，如果你再睡下去，我就去杀了慕长安！”
归来眼神多了一丝红光，不知是痛，还是怒。自己心爱的徒儿，却需要一个人类来刺激。他真的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