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忽然有些燥热,那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把我炙烤。
我睁开眼,却见泉芯芯靠着我的肩膀,倚着我沉睡。
“你走开,干嘛靠着我。”我大怒,只想脱离泉芯芯的桎梏。它虽然长得非常娇小,也萌态十足,可我无法不怨怼它对慕长安做的一切。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受伤?”它挑着眉毛,盯着我的眼睛,“我是归来座下燃灯的灯芯,已经在蛊爰殿呆了五百年。自从你进入蛊爰殿,几乎每天与你相对。你方才的慌乱,可逃不出我的眼睛。”
我一鄂,感觉一股浓浓的猜忌和惶恐。
“那是人族的孩子,我当然担心。我们血族从不杀戮,那孩子却因你受伤,你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还有,你把我害得如此凄惨,难道没有一丝悔恨,反而理直气壮针对我?”
我又气又急,背过脸,不再与泉芯芯对视。
“你这丫头,我好歹与你朝夕相对,怎么就不知心疼心疼我?你只顾关心一个人类,难道就不知道我也受了伤?”
我再也不愿理会这自大的家伙,干脆闭嘴装死。
泉芯芯一脸不甘,认真道,“那孩子自然没事,只是受了惊吓罢了。可影公主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和其他种族有过多牵扯。你们血族的血液,一直被无数族类觊觎,你一定要当心啊。”
它说完这话,就沉沉睡去,仿佛知道了许多事,又仿佛并不知道什么。
我轻舒一口气,酡红的脸颊慢慢恢复常色。
还好,慕长安平安无事。
只是这可恶的灯芯却不知道,就是这一次恣意的私逃,掀起了人族对血族膨胀而贪婪的欲望。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血族和人族的纠缠,彻底拉开了序幕。
我忧愁地看着窗外,满是无奈。
莫非,这一次的相见,始终无法改变命运的齿轮。我与慕长安,始终会遇见,不管是年少,还是日后,我们总会在某个时刻相遇,走上那无法避免的结局。
当我再一次清醒过来,泉芯芯已经重新回到蛊爰殿,进入了燃灯。
我被归来取消了禁令,梳洗打扮后,跪在了蛊爰殿前。
“可知错了?”归来闭着眼,丝毫不看我。他端着神袛一般的架子,丝毫不顾及殿下的我,有多么不甘愿。
这个狂傲的种族,总是以能力为尊。归来这样法力无边的祭司,自然会被无数人供奉敬仰,当做神袛。
我沉默跪在大殿之上,丝毫不愿开口。
如今的归来,虽说是我的师父,却是陌生的。他明明知道真相,却是非不分,害得影公主露出元身,甚至让我侵占了身子重生。
这样不关心弟子的师父,不值得尊敬。再说,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顾及影公主死活,不是明显地公报私仇么?
我为何要说知错,就不。
或许,我心底还有现代人的本质,认为人人平等,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强权,心中始终不忿。
归来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我冷冷道,“冥顽不灵。”
他手指一弹,毫不留情地袭击了我的身体。
我心中一颤,疼痛遍布全身。那被他洞穿的身体,流出深蓝色浓稠的液体。
这,便是我的血?
大殿忽然有些骚动,我恍然记起,影公主的血液,一直珍奇无比。归来毫不留情地伤害,就不怕招来祸患吗?
我更不明白,归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袭击,是不是上位者固有的通病。
“师父明明知道前因后果,却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如今仗着武力过人,又开始袭击我。你好生过分。”
我站起身,还欲质问,却被一股重压狠狠禁锢住,无法动弹。
“我不服。”我仰着头,对归来露出一丝哀怨,“我固有错,也受了责罚。何况,师父不是知晓前因后果?况且,作为血族大祭司,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梳理,还是受人敬仰的神袛么?”
我脱口而出,完全没看到归来那震惊而变色的脸。
他一掌向我袭来,不过须臾,已经来到我面前,伸出手死死捏住我的脸颊,无比冷清道,“好,真是够好。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质问本座?”
我的伤口在滴血,如今下巴被归来死死捏住。他冰冷的瞳孔带着探究和震怒,甚至加重对我伤口的力道。我如同濒死的鱼,被他玩弄于鼓掌。
强权时代,弱肉强食。归来眼中没有任何情理可言,只有强弱之分。
“本座将你带回蛊爰殿,原本要你潜心修习术法,甚至不留余力悉心教导。谁知,你胆大包天,私藏灯芯,还忤逆顶撞。是本座对你太好,才让你藐视师徒礼法,不知好歹?”
他凉薄的唇,吐出沉重的话,几乎给我定了死罪。
“本座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潜心修炼,一直守卫血族,才有了如今的繁荣景象。现在,你这小小的丫头片子,也敢对本座无礼?”
我目瞪口呆,只觉天灵盖有一股无法抗拒的重力,足见归来此刻的怒火是多么强烈。
他冷漠地盯着我,几乎要将我的骨骼压断。
原来,他责怪的,并不是那具体的事,而是我的姿态。
对归来而言,我不过是他踩在脚下的蝼蚁,需要对他怀有十二分虔诚和尊敬,不是徒弟对师父,更重要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臣服。
但,我不愿意。又或者,从前的影公主也不愿意。以至于,他一直对影公主不满。
泉芯芯逃离,也不过是一个契机或突破口,让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惩罚影公主,也就是现在的我。他自然洞悉一切真相,要的,不过是我内心的臣服。
或许,他活了这么久,从不曾有人对他不屑一顾。而影公主,从来都没有向平常人一样,对他有真正的臣服之心,所以,才酿造了他的猜忌和惊恐。
我呵呵一笑,露出极为温柔的弧度。
我想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极美丽的。我面前的烛火,发出一丝淡淡的幽光,仿佛泉芯芯内心无法控制的跳动和恐慌,用仿佛是归来那无法言说的情愫。
他看我的目光,果然变了。不再是师父对徒弟,而是,男子对女子。
这目光,我太熟悉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