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饮尽,至此而已。
姜丰睿放下酒杯,与蔺凭川道了一句“请便”,便携我去向了其他宾客的所在。
擦过蔺凭川的肩时,他扭头看着我们,直到走远,还在凝视。
——
半圈的觥筹交错结束,我喝得略微有点多,便找了个时机,去了洗手间。
双手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旁,我抬起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琥珀般的杏眸水光潋滟,双颊绯红,唇红齿醺。
然而里面的那张脸,我看了愈久,还是越看越陌生。
三年前的坠海,毁了我的半张脸,丑陋至极。
好在,姜丰睿替我在国外找了一位优秀的整容专家,重新为我设计了一张脸。
我犹记得,当时医生见到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要一样,还是要全不一样?”
要留下谈梦的旧貌,还是要一张属于“孟星”的,全新的面容?
我的回答却颇有意思。
“要一样,也要不一样。”
医生起初不太理解,等到我仔细解释了一遍后,他才恍然大悟。
还是这张脸,但每个细节都更美,每个瑕疵都消失,曾经留在这具身体上的记忆和痕迹,通通都被抹去。
犹记得,当初第一次拆下纱布时,姜丰睿看得有些失神。
他喊了一句,“谈……”
喊到一半,又犹豫,收了回去。
我冲他一笑,即使脸上的肿还没有消退下去,但已经有了与从前不同的风姿。
这时候,我又想起刚刚蔺凭川的问,想起他的那句“故人”,心里不觉好笑。
连蔺凭川那双鹰隼般的眼,都被蒙骗了。
三十岁的孟星,她是美的,是骄傲的,是风光无两的。
再也不会有人将她,与那个可怜虫般的大肚妇人谈梦联系在一起,她们即使面对面站在一起,也无人觉得相似。
因为富贵与寒酸,是那么的天差地别。
——
洗手间设置在宴厅的西南角,距离宴厅,还有一段曲径幽通的观景台。
我走了一阵,手扶了扶额,晃了晃微晕的脑袋。
就在这时,拐角处忽然推过一辆点心车,服务生被来不及刹车,竟直直朝我撞过来。
我低着头,一时没有察觉,等听到面前的声响,已经躲闪不及。
眼看一场碰撞无可避免,蓦然间,一双大手从旁边直接拽走了我!
对方握住我纤细的手腕,猛地将我拉向墙边,猝不及防间,我直接跌入了对方的怀中。
这一刻,我与那人距离极近,气息交错间,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冷香的味道。
只一瞬,我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秒,很快又放松下来。
一回首,蔺凭川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颊上,浮现着明灭交错的光影。
“小心点,孟小姐。”
我干脆地甩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男人未动,半倚靠着墙,静静看我。
此时,那位闯祸的服务员及时刹住车,满脸通红的冲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女士,我刚刚太着急了,我很抱歉!”
我面色清冷如雪,淡淡道,“不要紧,下次注意就好。”
服务员匆匆离去,走廊里只剩下我与蔺凭川二人。
我的手腕半垂着,上面还残留着两道捏出的红痕。
刚刚对方的掌心那样滚烫,如他本人一样霸道,仿佛要将我的皮肤灼穿。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挽了挽头发,浅浅道,“谢谢蔺先生刚刚出手相救,余情后感……再会。”
就在我的细跟高跟鞋,即将迈出步子时,男人忽而冷冷一笑。
“我该喊你什么?是孟星……还是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