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童音,在嘈杂的音浪中,仍旧无比清晰。
蔺家乔的嗓音里,是欣喜,是期盼,是对父亲真挚的思念。
然而对于我,不啻于是通往绝路的催命符!
那一秒钟,我整个人都懵了,恍惚得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然而,当我见到蔺凭川忽然调转方向,疾步走来时……我终于感受到了功亏一篑的绝寂之感。
我毫无办法地、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男人带着一众人登了船。
越走近,我才越能看清,他比从前更加锐利的身影。
一身黑色修长的羊毛大衣,衣摆一直坠到他的小腿处,露出半截笔挺的黑色西裤,和鞋头发亮的皮鞋。
他的腿既长又直,迈起步子,裹挟着夜色的寒凉,就宛如一柄划破长空的利剑,直直扎了进来。
我迟钝了好几秒钟,直到蔺凭川踏上甲板的瞬间,猛然惊醒。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
第一时间,我紧紧捂住蔺家乔的嘴,身体里迸发出巨大力气,拽着孩子往二层跑。
二层人很多,我走得匆忙,撞到他们,会惹来一阵白眼和惊呼。
“跑什么跑?踩到人不知道道歉吗!”
我连头也不回,慌乱地寻找着容身之处。
餐厅不行,洗手间是紧锁的,只剩下……
盯着通往顶层的小楼梯,我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
只有这一条路了!
趁着船员此时不在,我费劲地拽着伸出手,从栏杆的缝隙中,够着关上的门锁,一点点推动着插销。
五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
眼看着只剩下一点,我心里刚一喜,变故陡生。
被捂嘴的蔺家乔忽然变得激动,挣脱了我的手掌,呜哇大喊起来。
一回头,我正好对上一双墨如点漆的双眸,气势骇人。
是蔺凭川——他也登上了二楼!
完了,我的心噗通砸在石头上,如同烂柿子一样瞬间碎裂。
蔺凭川一步,一步走上前。
他抿着唇,直挺的鼻梁上还留有汗珠,然而表情冷得像风雪正盛。
“不跑了?蔺太太。”
我看着他,手却紧紧掐着蔺家乔的手臂。
蔺家乔一吃痛,他伸着小手,朝父亲喊,“爸爸,我痛,乔乔痛……”
蔺凭川命令我,“谈梦,回来,跟我下船。”
我哑着嗓子说,“如果,我不呢?”
“你试试看,”蔺凭川动了真怒,罕见地重复,“你试试看!”
眼看他越走越逼近,只剩下咫尺距离时,我背后的手猛一用力,不顾手背被铁皮刮掉一层肉,直接推掉了插销!
与此同时,我拽着了蔺家乔,疯了似的往小楼梯上跑!
楼上就是船顶,只剩下一片空地,身后就是大海!
我大腹便便,却跑得耳边皆是风声,呼呼大作。
客轮很大,船顶也很大,角落里散落着工具和绳索,一不留神间,我脚下一跌,竟是被绳索绊得重重一摔!
这么一摔下去,我整个人就跟放了气的气球,再也爬不起来,腹痛难忍。
蔺家乔也直接磕倒在我脚边,一抬头,小脸上摔了一脸血,无声地哭泣着。
他哽咽着,“不跑,回家,找爸爸……”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我已经脸色蜡黄,双腿之间缓缓溢出了热流,颤抖不停。
真是祸不单行……这一跌,竟让腹中的孩子要提前出生了!
我扶着栏杆,强忍着站起身来,咬牙道,“蔺家乔,我带你走,是救你!你如果不跟我走,就留在这!”
临产的身体,踉跄的脚步,我连自己都难保,何来带的走他?
就在我转过身的瞬间,却没有注意到一直躲藏在身旁的某道黑影。
眼前一花,我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绳索勒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