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我最近觉很轻,第一声响起,我就清醒了过来。
从柔软的床铺坐起,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不到。
这么早,是谁?
我沙哑地接通,“喂,哪位?”
“谈女士,请你速来一趟。凌晨三点,病人姚文娟因为中风送入急救,刚刚因为抢救无效……离世了!”
当啷,我手一松,手机握不住地滚落到地板。
电话那头还在催促。
“请您尽快过来,料理病人的后事……”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在清醒与恍惚之间挣扎。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姚文娟死了?
昨天她才跟我说过话,我还约好周一去见她,不过一夜的时间,她就走了?
——
半个小时后,我匆匆赶到医院,就见到护工正往姚文娟头上蒙白布。
“等一等!”
我大声呵止,冲到病床前,直接掀开了白布。
只见姚文娟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嘴唇乌紫,动也不动。
踉跄着后退两步,我瞳孔震荡,泪水断线一样往下掉。
我曾经那么恨过她,却从没想到她会死。
这时,失踪已久的林雯雯才姗姗来迟。
她衣衫破烂,脸和头发全是污垢,双手揪着我的衣领,又哭又搡。
“谈梦,你是怎么照顾我妈的?好好的人怎么会死!”
“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克死了我哥不算,还要克我妈……是不是要把我也克死才算完!”
我任由她辱骂,当个木头一样,毫不挣扎。
一旁的医生赶忙将林雯雯拽开,解释说,“病人是情绪过激,引发了突发性中风,等我们发现时已经不行了……”
林雯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不管!我没有妈了,我什么都没了!”
然而,我却从医生的话中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姚文娟一个人在病房,怎么会无端情绪过激?
还没容我多想,林雯雯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拽着我撒泼。
“谈梦,你把我妈还我,还给我!”
被她推搡得难受,我干脆猛然甩开她。
接着,我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你妈还在这里,你还要吵个不停,要她走也走不安宁吗?”
林雯雯咬紧牙根,却真的闭了嘴。
随后,我质问医生,“你确定人是死于意外吗?明明昨天我见到她还好好的,又是哪里来的刺激?”
医生说,“你们家属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不过手术报告就在这里,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可以看。”
翻开文件夹,我唰唰地翻看着,试图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一切数据都看起来很正常,证实是姚文娟忽然发病,导致心跳紊乱呼吸急促,不治而亡了。
医生解释,“像这种精神病人,情绪骤变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年纪一大,中风的风险也会增大,这是不可控制的……”
合上文件,我的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难道说,真的是一场意外?
以及,昨晚姚文娟没有说完的话,又是什么?
“滚开,别假惺惺了!”林雯雯红着眼,骂道,“我恨你……谈梦,我恨透你了!”
——
几天后,林雯雯为姚文娟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林家几近绝户,来的亲戚好友并不多,林雯雯身着孝服,胳膊系着白布,将火化后的骨灰送至城郊的公墓安葬。
她没有邀请我,甚至视我为仇敌,将我送去的花篮扔进了垃圾堆。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才悄悄来到了墓园。
灰色的天空,不知不觉下起冰凉的雨丝。
飘落的雨水染湿了我黑色的裙角,我却没有感觉,只是呆望着石碑。
随即,回忆的触角伸展开来。
我第一次见到姚文娟,是在山区小学的校长办公室里。
那时候的我瘦得像麻杆,套着发白的补丁衣服,双手窘迫地绞着衣角。
因为家里不同意出钱给我上学,所以那天是我读书的最后一天。
结果校长告诉我,有人想要资助一个学生,于是推荐了我。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见到的姚文娟既和气又温柔,还夸我很乖,让我以后就叫她姚姨。
从那以后,她每个月会给我汇一笔款,帮我一步步走出了大山。
谁知后来命运弄人,我和姚文娟的关系被推向了无可预料的深渊。
她既是我的恩人,又是折磨我最深之人。
如今,过去的恩怨都归于尘土了。
想到这,我抹去眼角的泪,对着面前的石碑深深鞠了一躬。
姚姨,一路走好。
下山路下到一半,我停下脚步,想起那个破损的DV还在包里。
这是林宴白留下唯一的遗物,陪伴姚文娟长眠地下,也是我能为他们母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往回走。
刚到附近,我就远远看见一道男人的身影,正在姚文娟墓前徘徊。
我心生疑窦,边走近边问,“你是谁?”
没想到,那人背影一僵,头也没回,便慌慌张张朝另一个出口跑去。
等我赶到墓前时,早没了男人踪迹,只在碑前多了一束带着露水的白菊花。
还有——
我弯腰,拾起地上一个男式鸭舌帽。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忽然,我脸色一白,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