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辰儿他……”
“莫要担心,你还不相信你沈哥哥的医术?”沈宗儒拍拍见佛的肩膀。
“知你是爱子心切,”沈宗儒端起一杯热茶递给见佛:“等你喝完一盏,这孩子就能醒来。”
闻此话,见佛总算是坐了下来。他耐心等待到茶水挨及唇沿并无灼烧感后,一口饮尽。
茶是喝完了,人醒不醒不能看天意,只能靠人为。沈宗儒抽了抽嘴角,转身捏了根银针一下扎在姜辰的人中上。看到姜辰乍然苏醒,沈宗儒乐呵呵地展现给见佛看,同时不留痕迹地把银针藏在掌内:“你看,我没骗你吧?”
见佛见到姜辰醒来,立刻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询问他的情况:“辰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姜辰突然被见佛握住手,一时有些抵触,沉默地将手缓缓抽出。
见佛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有这劲儿就说明力气回来了……”
见佛还没说什么,沈宗儒倒生气了。嘿,你说这一个郎弟一个姜弟,怎么生出来的儿子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沈宗儒捏住见佛的肩膀,将他拉得离床远一些:“莫急,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沈宗儒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姜辰,语中毫不客气:“臭小子,你为何假称自己是欲门门主?”
见佛眼里满是怜惜与心急,他很想让沈宗儒先问姜辰身体情况,再细问疑惑。可他终究是忍住了,毕竟姜辰能醒来全是靠沈宗儒妙手。
见姜辰迟疑,沈宗儒伸出二指于他丹田之上按压,惹得姜辰吃痛“嘶——”出一声。
“我知道有人给你下了药,你若不将事情来龙去脉同我讲清楚,我便无法弄清他下的究竟是何毒,又怎能医好你。”
沈宗儒又往他丹田上二寸处按去,姜辰立刻感受到酸胀不已。
“这毒已入你体内几日,若再拖些时日,恐怕你不止武功尽废,更是命不保矣。”
姜辰于苏醒之际觉着自己身上好受许多,那时他便知晓眼前这白头老翁有些名堂。此刻又被这老翁轻轻两下按出关键不适,倒是让姜辰心服口服,当即道出原委。
“我被人迷晕后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后就……就被带到一个黑室内……遇到一个男人,他叫我欲门门主,我说我不是……他给我喂了药,让我背下一纸词,于皇帝面前指认,否则……”
沈宗儒皱着眉头于姜辰断断续续随意跳跃的语句里捕捉信息,直到他听到有关喂药的情节,立刻打断姜辰:
“是什么药你还记得吗?是药丸还是药水?味道如何?颜色如何?”
“是……是药丸,味道和颜色……我不知道。”姜辰面色痛苦,而沈宗儒权当没有察觉。
“可是因为他们不予你饮食,唇干口燥尝不出味道?”
姜辰休息片刻后方缓缓点头。
“那你继续说之前的,那人说否则什么?”
姜辰脸上的五官痛苦地缩在一起:“否则……将让我体会五脏六腑一寸一寸被蚀之苦。”
见佛闻及此已是勃然变色,心疼与愤怒交杂在他颜上:“辰儿,你可记得是谁迷晕你?又是谁对你下如此毒手么!”
姜辰正于脑海里搜寻着,忽而他眸光中出现了让他记恨许久的面孔,惹得他猛然怒吼:“他!咳咳咳……就是他迷晕的我!”
姜辰突如其来的怒吼,让室内所有人的视线转向姜辰双目紧锁的方向,可他们看到的,是宋裴琛携着两人而来。
“师父,这人被下毒了,我搞不定。”宋裴琛将手背在身后,有些懊恼。
“师父?”姜辰的目光于沈宗儒和宋裴琛二人之间移动,而后立刻想要坐起身来离开此处:“你们是一伙的!”
宋裴琛原以为姜辰之前的怒吼不是冲着他来的,毕竟有些寻医问药的人儿就是这破脾气,他早已司空见惯,然而姜辰这一下大喊还是让宋裴琛忍不住吐槽。
“什么一不一伙儿,小爷我和你熟么?”
见佛已然开始安抚姜辰的情绪,沈宗儒也很奇怪为何姜辰看到自己的义子情绪如此激动。见此状姜辰忽然想起,当日宋裴琛迷晕他时,他仍是女儿装扮。而今受虐几日后,易容装束早已落尽,所以见佛才能认出自己,而宋裴琛全然不知自身是谁。
沈宗儒许是看出些端倪,出声摆平此局:“孩子,若我与伤你之人一派,又何必费尽心思救你?你与裴琛之间定是有些误会,你先暂且让我将你性命保住,再论前事。”
姜辰陷入沉默,自己如今状态的确不佳,倒不如听这老头一言。
而徐尧钦这边眼看室内几人皆无人理会自己,难免有些心急,他望向沈宗儒,恳切道:“您就是神医吧,还请您看看……”
“太子殿下”四字刚到嘴边就被咽下,徐尧钦改口称之为“这位公子”。
沈宗儒扬了扬下巴,示意宋裴琛带着那二人近身。他伸手抹开俞承懿下巴上的黑色血珠,而后将沾血的大拇指放在鼻下细嗅。
宋裴琛眼巴巴望着师父的动作,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小声道:“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毒……奇了怪了,我明明最擅长这个了啊……”
沈宗儒手上动作未停,耳朵也捕捉到宋裴琛的小郁闷,他又为俞承懿搭了脉,面色逐渐凝重。
见到神医面色不好,徐尧钦已然能从喉咙处感受到脉搏的存在。片刻之后,沈宗儒收手回袖:“裴琛,将他带回去吧,不用治了。”
不等宋裴琛回应,徐尧钦急忙跪下:“已无回寰之地了吗?还请神医再……”
沈宗儒挥手打断他:“老身有说太子没得救了吗?他是压根不用治,带回去养着就行。”
“呃……”这个回答倒教徐尧钦一时语塞,心内疑惑无人解。毒至昏迷为何不用治?而他又如何知晓眼前人是太子殿下呢?
“你若不信老身,硬给你太子殿下服药,那便是你自己蓄意害死他。”沈宗儒言至此已是仁至义尽,他唤来门外侍童将俞承懿抬至一空屋休养,而后将徐尧钦请出去。
“徐公子,解毒只保太子一时性命,往后你与他二人此生何去何从,最好尽早做打算——你此刻想见之人,正于神医谷正殿等你。”
想见之人?徐尧钦此时有许多欲解之惑,将挽之局,而想见之人确确实实只有一个——欲门门主。
徐尧钦对沈宗儒的话半信半疑,他屈身一拜,谢过神医后转身走向门外,去往正殿。
待到徐尧钦离去后,宋裴琛想要将神医单请出房门:“师父……”
沈宗儒知道他想说什么,遂笑眯眯地对宋裴琛道:“这毒解不出来,不是你医术不精。这是断魂阁阁主研制的药,叫……”
“师父!这还有外人呢!”宋裴琛实在忍不住打断神医,这种授业传道都是内门弟子方可知,且这毒药自身也是首次听闻,怎可当着一怪异的病人言说。
沈宗儒回首瞧了眼姜氏父子,而后假意斥责宋裴琛:“胡说,什么外人,这是你哥哥!”
宋裴琛和姜辰顿时凌乱,沈宗儒看着俩小辈惊慌无措,觉着甚是有趣,咯咯笑道:“我与姜弟弟为兄弟,他的儿子与我的儿子自然也是兄弟。来来来,裴琛,喊哥哥。”
“我不。”宋裴琛摇头。
“唉,逆子。”沈宗儒拉长语调,夸张地拍拍见佛的肩膀:“贤弟勿怪琛儿,是为兄没有教导好他。”
见佛看沈宗儒玩兴又上来了,只好出语:“别逗两个孩子了,若是裴琛不愿,我带着辰儿避开便是。”
沈宗儒一挥手:“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而后看向宋裴琛,继续说道:
“这药本身其实对人毫无毒性,只是让人嗜睡无力。可是此药能够让人展现出被毒害的模样,从而施以各种解毒之法。”
他停顿片刻:“这药丸刁钻,本身虽不伤人,却能与多数药材结合生毒,若是轻易医治,反倒取人性命,故而我称此药为’一解无’。”
于宋裴琛还在回味之际,沈宗儒叹了口气:“裴琛,往日我从不会同你讲这类江湖之事,我希望你长葆天真。可是今日起,你们注定陷入纷争,你也要开始知晓这些事,便于自建盔甲。”
“我们?”宋裴琛问道。
“你,还有你,”沈宗儒一一指过宋裴琛与姜辰:“至于还有几个,就看正殿内交流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