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候的事,你知道了吧?”
互相闲聊几句之后,王时襄忽然低声开口,也没避讳冯晓纲这么个外人。
冯晓纲立即就竖起了耳朵,因为他也是认识卢奇候的。
只是卢奇候比王时襄还不待见他,并且不会和同样不待见他的王时襄或者马末堵一样,只要他巴结讨好,就拉不下脸,多少要给他一点面子——卢奇候是压根不会给他半点脸面。
因此,冯晓纲虽然。想拍卢奇候的马屁都没门路,只能避而远之。
不过,虽然对卢奇候到底出了什么事极其好奇,但不得不说,冯晓纲此人虽然身份低微,又一身惹人生厌的欺下媚上一心只想着好处的市侩气,却极识时务。
不该插嘴的时候,他绝不会插嘴,只是在一边倒茶,并且听着。
马未都出身不凡,消息灵通,卢奇候也是大院出身,还跟马末堵算是同行,因此他是想不知道卢奇候出事的事都难。
只是,马末堵并未因为这些关系而如何,在听到王时襄的话之后有些不悦的道:“王老,你不是想替他请我说情吧?”
“想什么呢?”
王时襄白眼道:“翻膛溜槽的那帮人,靠挖人家祖坟吃饭,阴损至极,他跟这些人勾结,活该他倒霉——早就提醒过他多少回,别碰鬼货,他不听,现在别说他没找我说情,就算找我,我也不可能帮他!”
“我也是这么说!”
马末堵兀自气不顺道:“玩古玩玩到为了钱居然跟盗墓的勾结的地步,他卢奇候也算是将咱们这行之人的脸都丢光了……”
“可不是么!”
王时襄道:“今儿一早,这事刚刚传开,还有知道我跟他关系的同行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东西转手呢,好像我也从他手里得了什么鬼货,会受到牵连一样——简直气煞我也!”
“谁让王老你跟他家老爷子是那等交情呢?他一出事,有心人能不联想到您?”
看到王时襄气咻咻的模样,马末堵乐的不行,半晌才道:“那王老你这会儿跟我提这事,总不能是说出来给自个儿添堵吧?”
王时襄白了他一眼,这才道:“奇候这回,是墙倒众人推咯……”
“怎么说?”
听到这话,马末堵诧异道:“别说他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就说他这不过是帮忙销赃,又没真跟那些人溜槽翻膛的,最多关几天罚点款也就出来了,不至于闹的多大吧?”
“还不是因为他那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媳妇!”
也不知道卢奇候的媳妇在什么时候得罪王时襄了,提起这人他就一脸没好气的道:“平时仗着奇候家多少有点根基就到处咋咋呼呼也就罢了,这人家警察都上门破屋抓人了,还不知道收敛,还跟人警方叫嚣着让警方照顾好她男人,否则少根头发都得找警方的麻烦——你说到了这份上,警方能轻易的完事?”
嘶……
听到这话,马末堵也是吸凉气道:“早上看报纸,这案子的关键人物,还是那刘志茂亲自抓的箭头人物,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再给这娘们这么一闹,这事,怕是真不能善了啊……”
“可不是么!”
王时襄道:“反正到现在,奇候家是找了七八波人找人说情,还没到刘志茂哪儿呢就给人堵回来了,听说是那刘志茂下了死命令,不让奇候在牢房里蹲个几年,他刘志茂三个字就倒着写呢……”
“真是个不省心的娘们啊……”
马末堵感慨着,依旧没有半点因此要帮忙的意思,只是问:“那他们家,总不能真让奇候去坐牢吧?”
“那倒不至于!”
王时襄道:“人情摆不平,那就只能用钱说话了——你也知道的,这人情摆不平的事儿,那花的钱,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马末堵点头,并未去问谁敢接这种钱这些话。
毕竟都是在这京都土生土长的,能摆平这事,又敢接这些钱的,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家……
冯晓纲一直在一旁听着,虽然一直没插话,但每每低头的瞬间,嘴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他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得志,想到每每自己腆着脸去拍卢奇候的马屁,却被卢奇候指着鼻子骂的跟灰孙子一样,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然后大叫数声——姓卢的,你特么也有今天啊?
该啊!
正想着,王时襄的声音却传来:“小徐,这边……”
冯晓纲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看上去不过十七八的少年带着一人大步向着这边走来,心头震惊道,难不成王时襄跟马末堵,就是等的这少年?
京都城,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虽然王时襄已经说了徐晋是一小伙儿,但马末堵也没想到徐晋才十几岁,心头大感诧异的盯着徐晋看了几眼,然后不得不承认,至少光从模样上看,这徐晋,的确是男女老少通杀,谁都讨厌不起来的人物。
不像跟自己过来的冯晓纲。
他都怀疑,跟徐晋坐一桌,冯晓纲会不会自惭形秽而死。
“来迟了来迟了,赎罪赎罪!”
徐晋过来,便忙抱歉,雷崇海也在一旁找借口,说路太远,说那边那边儿拆迁修路堵车之类。
“行啦,别找借口了!”
王时襄大度的摆手,这才介绍徐晋给马末堵冯晓纲认识。
“马老师,久闻大名啊!”
听到是马末堵,雷崇海又是一脸敬仰,眼神就跟那小学生见了老师似的。
马末堵则看着徐晋笑道:“王老刚刚可对我将你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现在一见,王老可真是所言不虚……”
“过奖过奖!”
徐晋从善如流,这才看向冯晓纲道:“这位是?”
“我是冯晓纲!”
冯晓纲忙自我介绍,龇着一嘴的大板牙两眼放光的道:“徐先生真是仪表人才啊,那些电影里的电影明星跟你比起来,全都只有自惭形秽的份——老实说,这俊男美女的我见多了,可像小徐你这样长的这么好看的,那还真是从来没见到过……”
这一通夸,都夸的徐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冯晓纲却是半点都没要住嘴的意思,一个个溢美之词,几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差不多得了啊,别这儿丢人现眼!”
王时襄马末堵齐齐恼道,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冯晓纲这才意犹未尽的闭嘴,然后殷勤的给徐晋添茶。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徐晋忙道,毕竟冯晓纲看起来三十大几了,这么殷勤的给他倒茶,他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别管他,天生就这德行!”
王时襄摆手,看到眼巴巴的马末堵,这才对徐晋笑道:“好啦,末堵都已经等不及了,赶紧将东西拿出来给他过过眼,完事了咱们赶紧涮羊肉……”
“哎!”
徐晋也不啰嗦,拉开拉链就从小包里往外掏东西。
“东西你就放这里头?”
看到这路边随处可见的几块钱一个的小包,王时襄马末堵纷纷震惊道:“那可是哥窑,你就放这里头——你这姓也是真大……”
哥窑刚刚放稳,马末堵就急吼吼的上手了,王时襄也凑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一上手,看釉,看圈足胎质,再看看釉面上开片形成的金丝铁线纹,王时襄马末堵几乎在同一时间肯定,这胆式瓶,就是宋代的哥窑胆式瓶真品无疑!
“好东西啊好东西,王老你看着造型,看这釉色……”
马末堵爱不释手的欣赏着,指点着开片形成的纹路道:“特别是这开片,这么小的胆式瓶上,居然这么大的开片,太难得了——这要是摆在我的关户博物馆里,不敢说镇馆之宝,但前三,绝对有它一个!”
“要不是我,这胆式瓶你见都见不着,还摆你那博物馆里呢!”
确定是真品的王时襄颇为得意,脖子伸的老长明显心痒难耐,却也没有催促马末堵。
毕竟他知道,马末堵现在是肯定要拿下这胆式瓶的,这可是大几十万的好东西,不是个小数目,马末堵肯定要看的仔细些,不说打眼,至少要避免出的价格太高……
只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哥窑真品出现在面前,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王时襄又哪里能忍得住,于是那脖子便越伸越长,眼瞅着都快变长颈鹿了……
看到他这模样,徐晋忍不住想笑,干咳一声道:“王老,这次除了哥窑,我还带来了一样小东西,要不请王老你帮忙过目一下?”
“难道你小子还有比这哥窑更好的玩意儿?”
王时襄笑道,但眼见马末堵一时半刻都没有将哥窑胆式瓶放下的意思,只能聊胜于无的道:“行吧,是什么好玩意儿拿出来我帮你瞅一眼……”
然后,他便看到徐晋小心的将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青花小罐放在了桌上。
青花瓷,因为各朝各代烧制的多,所以流传下来的不少。
原本王时襄还没怎么上心,直到看到其上那惟妙惟肖的人物图案之后,才有了那么一点兴趣,擦了擦手拿起来仔细观看。
不过在几秒之后,王时襄的双眼便越睁越大,两只眼珠子都像是快要从眼眶里给凸出来了一般,低低的惊呼道:“末堵,快把那胆式瓶放下,你来瞅瞅这青花小罐——我怎么瞅着,越瞅越觉着像是那元青花人物小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