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六十四)
罗丹变出来的烧烤炉是一种十分讲究的石炉，里面装满了木炭。木炭燃烧时发出低沉的滋滋声，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声音，仿佛冬日里暖炉燃烧时的声音。
石炉上方是一种吸热性能很好的大理石板材，烤炉就靠这个把放在上面的肉烤熟。石板比铁板更能均匀导热，烤肉受热均匀就更不容易烤焦，也更美味。
如今，伊菲图斯正忙着在烤得差不多熟了的肉串上涂蜜糖，撒胡椒和百里香粉，让烤肉发出更加诱人的香气。大家都围聚在烤炉附近，等待着这顿美食，仿佛他们是来露营的，而外面发生的灾难仿佛根本不存在。
他们的轻松愉快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黄金乡里的人都这样欠缺紧张感？伊莱恩没法判断。然而大家轻松愉快总比愁眉苦脸的好。即使愁眉苦脸也改变不了现状，所以为什么不能放轻松下来，先吃顿晚饭？
赫斯顿过去帮忙做烤肉，而伊莱恩则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慢慢享用他的烤肉。现在才晚上五点多，吃晚饭有点太早了。但是吃烤肉的好处是你可以边烤边吃，慢慢地一点点地享用，吃着吃着就忘了时间。
伊莱恩以前还计划过带贝利等小鬼们出去郊游，到奈恩市的郊区去烧烤露营什么的。结果弗里曼没有办法离开奈恩市的范围，这计划最终只能作罢。如今他们躲在这个隐蔽的地下停车场里，也变相地算是郊游和露营了，甚至还吃上了烧烤。伊莱恩只希望弗里曼能玩得开心。
＂所以，我们来谈谈吧。＂达尔文大人也坐在伊莱恩身旁开吃，同时半认真地开起了作战会议，＂在我们研讨对付那些丧尸的对策之前，我得先向你了解一件事：什么是咒术？＂
伊莱恩皱了皱眉。
＂你把那些丧尸身上的诅咒称为咒术，而不是直呼[诅咒]，我猜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罗丹也凑过来质问伊莱恩，＂请告诉我们[咒术]的详细情况吧。我们得知道那个诅咒的本质是什么，才有办法想出对策。＂
＂这、这个嘛……＂伊莱恩又吃了一口烤肉，把盘子先搁在一旁，然后摊开手掌，＂让、让你们实际看看，会更方便说明。＂
一个小小的火苗从伊莱恩的掌心中冒出。那是伊莱恩的咒术之火。
远处正在烤肉的赫斯顿看到了那个小火苗，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开。
＂这东西我以前见过，＂红铜龙大汉伊菲图斯也凑过来看着伊莱恩掌心的小火苗，＂你之前用这个火苗来找人的，对吧？＂
＂嗯，那，那是咒术之火的其中一种用途，但它的用处其实广泛得多。＂伊莱恩回道，＂比、比如说，我从我的前辈那里接收这个咒术之火，原本是为了治病的。＂
准确地说其实不是为了治病，只是为了让伊莱恩能吃下东西。
伊莱恩从劳伦斯先生那里得到这个咒术之火，是为了从食物之中抽走光子。那个时候的伊莱恩身体状况很糟糕，几乎无法进食含有光子的食物，只能先用咒术之火把食物里面的光子抽走，然后才能吃东西下肚。否则他吃下东西的时候不仅尝不出任何味道来，还会难受得想吐。
……即使用咒术之火把光子抽走，那时候的伊莱恩也依然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就是了。
＂咒术……还能治病吗？＂伊菲图斯歪着头，一脸不解。
＂咒术，就、就是一种给人下咒的技术。这、这个世界上没有诅咒，但可以给人下咒，下命令，让人听从咒术使用者的话去行事。它、它差不多是一种高级的催眠术了。＂伊莱恩答道，＂当、当然，正常情况下对方的精神会抵抗咒术。对、对一个健全的人施放咒术，成功率非常低。但、但如果是自己给自己释放咒术，成功率就是100%，因为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不会抵抗它。＂
＂居然自己给自己下咒，真是狠人……＂樱龙少女居里也过来凑热闹了。
＂但、但这确实是咒术最有效的使用方法。下、下咒并不限于恶性的诅咒，也可以有利于自己的。比、比如对自己下咒，强化自己的身体能力之类的。＂
＂既然对他人下咒弱化对付的成功率很低，就改成对自己下咒来强化自己……是这个逻辑吗。＂达尔文大人苦笑，＂但这解释不了目前发生在奈恩市的奇怪现象。你看得到的……那些市民们似乎是中了咒术而狂暴化，而且这种恶性的咒术还在不断蔓延。这咒术成功率哪里低了，它似乎是100%成功啊。＂
＂噢，那、那是因为有办法增加咒术的成功率。＂伊莱恩答道，＂黄、黄金乡的住民们长期生活在和平之中，这里没有战争也没有犯罪，人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们的心防，也就是说精神抵抗力本来就很低。这会大大提升咒术的成功率。同、同时，如果人们受伤，特别是受到重伤失去意识的时候，精神抵抗力也会大幅下降，这种情况下也是特别容易中咒的。＂
＂啊！被陨石砸伤的人们……＂伊菲图斯这才惊觉。
是的。那些陨石（月球碎片）上肯定是附带了术勇士巴纳迪达临死之前施放的、极其恶毒的咒术。它们只是落在黄金乡里也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没人碰触它们就没事。问题是这些陨石砸在不少市民的身上了，市民们甚至有被砸成重伤，被送院治疗。
接触了咒术的源头、受重伤并昏迷的市民们，是被咒术控制的最理想的目标。
然后这些人就狂暴化了。他们像野兽一样袭击别人，并且通过撕咬、啃噬等方式，为受袭者带来极限的恐怖和痛苦，受袭者就被这个咒术＂传染＂了，同样地变得狂暴化起来。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恶毒的咒术就像丧尸病毒一样，在整个黄金之城奈恩里蔓延开来。这就是术勇士巴纳迪达死之前施放的那个＂诅咒＂的本质，一种具备传递性的咒术。
＂我明白了。咒术的性质真恶劣。＂达尔文大人叹了口气。
＂不，并、并不是所有咒术都是害人的。＂伊莱恩却为咒术辩护道，＂也、也存在治疗人的善良咒术。只不过大部分咒术性质都不好，也经常有咒术师用咒术害人，所以咒术的风评才会变得这么差。＂
伊莱恩等人就从来没有用过咒术来害人或者控制人……嗯，也许有一次，不过伊莱恩被控制的家伙是死有余辜。
而奎格甚至从来没有伤害过人，也只有奎格那样善良的人才能使出治疗用的咒术——[温暖之火]。咒术之火寄宿在咒术师体内，是咒术师灵魂的延伸，会根据咒术师本人的心态而发生性状变化。绝大部分杀过人、伤害过人的咒术师都使不出治疗用的咒术，他们即使想用出来，那个咒术之火也会把人灼伤。只有像奎格那样善良的豹子才能使用真正不会伤人的咒术之火，来治疗人。
这种事连伊莱恩都做不到，因为伊莱恩也杀过人。他的咒术之火已经染上了一些来自伊莱恩灵魂深处的戾气杀性，便再也无法恢复当初的纯洁了。
奎格……
伊莱恩下意识地看了赫斯顿一眼。一想到赫斯顿就是奎格的转身，伊莱恩心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咒术之火是跟随其主人来移动的，说不定赫斯顿体内也藏着奎格原本使用过的咒术之火，能使用治疗的咒术[温暖之火]？
在这个黄金乡里，这种治疗咒术没有太大意义就是了。黄金乡的住民本来就自带强大自愈能力。
＂所以，咒术就是一种强力的催眠术，我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兰斯老爷爷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过来凑热闹，＂如果它真的是一种催眠术的话，我们说不定有反制的方法哦。＂
白狮人少年的耳朵动了动：＂用、用音乐，对吧？＂
老青龙咧嘴笑了起来，＂正解。如果说被咒术催眠的市民们的理智正在沉睡，被野兽一样狂暴的意识代替；那么我们只要重新唤醒人们的理智就好了。那是用音乐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件事伊莱恩之前就见识过了，阿玛兰斯的音乐确实具有强大的催眠能力。比如说，老爷爷之前在晚宴上演奏过的阿玛兰斯传统祭曲《春日》，它就具备强大的感染力，能唤起听众们心里的喜悦之情。
如果说市民们是被催眠才变得狂暴的，那么用催眠对抗催眠，以毒攻毒，就是唯一的制胜之法。要知道黄金乡的住民都是灵体，是杀不死的。一群杀不死又具备感染能力的丧尸，正常方法根本无法对付。除了重新唤醒人们沉睡着的理智，用理智去战胜疯狂之外，别无他法。
＂你打算把这变成一场盛大的音乐祭典吗，老爷子？＂达尔文大人问，＂如果真的要做，请让它尽量盛大，让祭典的音乐在整个奈恩市中响彻。那祭典音乐必须传达到每一个被咒术影响的市民们的心中，把他们的狂暴化解除。如果漏掉了任何一个丧尸，这场尸潮恐怕会复发。＂
是的，毕竟这个＂丧尸咒术＂具备惊人的传染性。要＂治疗＂的话，必须一次性除根，不能漏掉任何一个丧尸。想个办法把丧尸们都集中到一处，一口气把人们的理智全部唤醒，解除狂暴化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用、用广播系统把音乐覆盖到整个城市里，可以吗？＂伊莱恩于是问：＂应、应该不会有广播覆盖不到的地方吧，这个奈恩市？＂
＂声波到达不了也没关系，光子波能到达就行，毕竟祭曲的催眠效果本身就是利用传达出去的光子波。＂兰斯老爷爷道，＂但这样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奈恩市的广播系统只能传达声音，即使用广播把我的音乐播送到城市每一个角落，音乐中也不会蕴含可以催眠的魔力吧。那样一来，广播就没有意义了。＂
达尔文大人变出了一把黄金三叉戟：＂用[魔术共鸣]怎样？＂
的确，亚特兰提斯的黄金三叉戟不仅是音叉，也是能够进行魔术共鸣的神器，它可以和音波、电磁波、光子波产生共鸣。
＂那样一来我们就需要制造很多很多的黄金三叉戟，就像一个个电波塔那样，让它们遍布整个奈恩市。＂罗丹托腮思索，＂这可是大工程啊……＂
＂不，用广播把丧尸们都引到城内某个范围，在那个范围里布置足够多的黄金三叉戟，再一口气发动催眠就好了。＂居里却提议道，＂丧尸们最容易受到噪音吸引对吧？＂
结果引诱丧尸们过来自投罗网，也是靠的音乐吗……
＂我去找市长商量，让他来协调我们的作战。＂达尔文大人道，＂先在全程播放音乐，然后循序渐进地控制城内的播放器的音量，把丧尸们都引到一起，这计划应该是可行的。接下来就是选址的问题了，这个盛大的[音乐祭典]应该在哪里举行？＂
＂我、我有个主意。＂白狮人少年不禁提议道：＂我、我想用[超级神圣帝王]来演奏，可以吗？＂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就流露出深刻的表情。
是的，超级神圣帝王。那个曾经被伊莱恩使用并轰动一时的管风琴，那个和建筑物几乎融为一体，有着悠久历史的传说中的乐器。
它的独特音色是世界上任何乐器都无法比拟的，它这份音色铭刻在亚特兰提斯人世世代代的记忆之中。如果音乐真的能撼动人心，把人心里的理智、激情和浪漫唤醒，那一定就是[超级神圣帝王]演奏出来的乐曲无误。
最重要的是，那个乐器所在的礼堂本来就有录音系统，整个录音系统和奈恩市的广播系统连通在一起，是现成的。伊莱恩上次用管风琴演奏之后，这一整套的系统就原封不动地维持着，即使现在他们过去礼堂演奏，也能立即用上。这比在混乱的情势下找个地方慌忙架设录音系统和广播系统，要有效率得多。
＂想法不错，如果真要在城市里进行大型演奏的话，确实非那个礼堂莫属了。＂罗丹点头道，＂但礼堂的结构不适合防御。如果真有成群的丧尸涌过来，我们抵挡得住吗？＂
毕竟用音乐来唤醒人们的理智，绝不是瞬间就能成功的，肯定需要一些时间，一个过程。在狂暴化的市民们恢复理智之前，伊莱恩一行人必须坚守在礼堂里进行演奏。这不就是瓮中抓鳖，风险无限地高？
＂嗯…我有个想法，我来安排这件事。＂达尔文大人思索了一下，说道，＂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在礼堂附近架设一圈的[信号塔]。这事由我和罗丹来处理吧，能用造物术精确地制造出黄金三叉戟的，目前只有我们两人。＂
伊莱恩也能制造黄金三叉戟，但他做出来的是半成品，效果要打折扣的。所以他就不自告奋勇了。
＂我、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上忙的吗？＂白狮人少年于是问。
＂在实战之前，我想做个实验，看看用音乐来解除诅咒的效果。＂冰龙人青年吩咐道，＂你能不能去抓一个丧尸回来，然后嗯……在你和兰斯老爷子的协助下，帮那丧尸解除诅咒？＂
＂我、我会试着办到。＂伊莱恩答道。
＂小心一点，＂达尔文大人也说，＂我们这些特殊赐福者也许对狂暴化的咒术免疫，不怕被丧尸们咬到。但你可能会被传染。＂
＂我、我想我不会被传染的。＂伊莱恩却苦笑，＂我、我对精神攻击也有一定的抗性。＂
更准确地说，是伊莱恩的白狐人变身对精神攻击有抗性。那个变身是贝利给伊莱恩的，而狐人们本来就擅长使用幻术，以及抵抗精神攻击。在黄金乡里，伊莱恩不需要变身成白狐人也能使用白狐人完整的能力，他平时使用的匿踪术也是靠的这个。
除非他被成群的丧尸围攻，不断被丧尸们啃噬他的身体直到他失去意识，否则一点小抓小咬根本不碍事，至少不会让他简单地变成丧尸。
＂那好，我们吃完晚饭就出发吧。＂达尔文大人道，又吃了不少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