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一百四十一)
虽然说要去找人，但伊莱恩并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到逃脱了并躲起来的那名俘虏。
狮子座号其实是非常大的船，实际上连拥有这艘船的伊莱恩都不知道这艘船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如果格尔达刻意要躲起来，估计要费好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不过幸好，用来防止格尔达使用法术的封魔手铐自带追踪机能，虽然那机能非常弱，只能在对应的信号接收器靠得十分近之后才能收到那微弱的信号。
所以伊莱恩和佩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能且只能这样做——在这艘船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从上层到下层，一点一点地，每个房间搜个遍。只要信号接收器有反应，就证明逃脱了的俘虏至少在那个房间里面。那么剩下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在同一个房间里面找到藏起来的人而已。
＂丹、丹尼尔和康士坦丁呢？＂伊莱恩从最上层开始找起，一边找一边问佩恩。如果能够分开两批或者更多的人来进行搜索，本来可以大大地提升搜索的效率。
＂他们听说亚特兰提斯城自.爆可能会炸毁十分之一个地球，就先回去报告了。也许他们认为大不列颠骑士团能想到办法避免地球被炸毁吧。＂死神佩恩略带嘲讽意味地说：＂丹尼尔能用传送术，自然是带你的兄弟传送回去了。＂
果然，和伊莱恩料想的一样。
不过也是，丹尼尔他们走之前，并没有想到过船内会有战俘逃脱，需要他们去找人。
而且他们回去大不列颠报告情况，估计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回来——毕竟那个国家办事效率还是挺慢的，都是官僚主义惹的祸。
伊莱恩目前无法依赖丹尼尔和康士坦丁的帮助，他只能靠自己了。
当然，狮子座号的所有出口都已经封锁，也有船员们在把守着各个主要通道。格尔达至少是没有办法逃出去的。
又因为格尔达带着封魔手铐，没有办法使用任何魔术和精神攻击、传心术，伊莱恩也至少不用担心那孩子把伊莱恩还活着的消息，通报给其他潜猎者知道。
他可以慢慢找，直到把那孩子找出来为止。只是这样做要花上多少时间，就不清楚了……
＂我抽个烟？＂因为在船内地毯式搜索又花时间又无聊，佩恩下意识地取出一根香烟想抽。
＂开、开什么玩笑！你、你打算把烟味留在船的每一个角落吗？＂伊莱恩当然是不可能同意：＂而、而且船内有小孩！别、别让孩子们吸你的二手烟！＂
＂哼嗯……＂佩恩没法反驳，就又把拿捏在手指间的香烟给塞了回去。
虽然佩恩很凶，伊莱恩有点怕他，但是有些事情他是无法妥协的。果然，他摆出强硬的态度就能让对方妥协。毕竟理亏的是对方啊。
＂那我吸个电子烟总可以吧？无烟的那种，不会产生二手烟。＂佩恩居然还是没有彻底放弃，又掏出了另一支烟。
＂我、我不清楚电子烟是什么东西，这个不会在周围留下烟味或者有毒物质吗？＂
＂不会。相当于直接把精油吸进肺里，不会污染环境。＂佩恩回道。
＂那、那好吧……＂伊莱恩也妥协了。毕竟太过死板也不好。
＂但、但既然都已经是在抽这种东西了，你还不如不抽……＂但他也纳闷道。
＂有烟瘾的痛，你们不会懂的了。＂佩恩把那根电子烟塞到嘴里，咔嚓一下把它点燃——实际并没有点燃，而是把电源开关打开了，电子烟就发出类似打火机一样的，拟真的声音。
＂我、我是不懂。抽、抽烟到底有什么好的。＂伊莱恩纳闷道，反正他就是个不烟不酒的小男人。这两种东西他都碰不得，而且也不知道其中乐趣何在。
＂黑道出身的人总是会碰到这种东西的。从小就身在黑暗之中，总得给自己染上一点保护色。＂佩恩深吸了一口气，把电子烟里的精油吸进肺里，然后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然后一旦习惯了就离不开它，一天不抽就浑身难受，有种没法安心下来的感觉。＂
所以那不就是上瘾了嘛。烟瘾真可怕，都直接影响人体的自律神经了。
伊莱恩心里不禁纳闷。
一旦上瘾，人就成了香烟的奴隶了。抽了准没好事，但是不抽又不行，心里没法踏实。然后人的身体就是这样垮掉的，一点一点地被尼古丁侵蚀，直到肺烂掉为止。
简直可怕。至少这事从医生的角度看起来是十分可怕。
看到伊莱恩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佩恩耸了耸肩，自辩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抽烟的人，但我不在乎。这东西虽然有害健康，但对我还是有意义的。抽烟也确实能起到振奋神经的作用，我这个职业时常需要熬夜埋伏，很多次困得不行的时候都是香烟救了我的命。＂
＂可、可是杀手潜伏的时候抽烟真的好吗？且、且不说烟头发出的亮光，光是那个味道就会把你的行踪暴露啊。＂
＂你说的这些都有对策，亮光好说，防止烟味扩散的对策也多了去了。＂佩恩再一耸肩：＂而且要是我隔着好几栋大楼，从屋顶上拿狙.击.枪埋伏要暗杀的目标，对方也不可能通过烟味发现我啊。＂
（也是。谁的鼻子那么灵敏，能隔着几栋大楼嗅到楼顶上的人。）
＂你既然这么好奇，要抽一口看看吗？＂佩恩突然问。
＂不、不要。＂伊莱恩板着脸答道。
其实他以前因为好奇而从别人那里讨要过香烟试着抽过一口，然后……差点没有把他呛死。那股烟味跑进肺里是火辣辣的痛，还会留下一种油腻的感觉，特别难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恶心的感觉的，难道抽烟的人都犯.贱么。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别人喜欢什么他也没法去评价太多，别人喜欢自虐他难道要阻止吗。他们高兴就好。
＂切，没意思。＂佩恩又抽了一口烟。
虽然这家伙说他抽的电子烟不会产生二手烟，也不会把那股气味带到周围的环境里。但伊莱恩其实还是能隐约嗅到那股尼古丁的味道，在佩恩呼吸的时候，从他的口中渗出。噁。只希望这个味道不要留在船内，要是船里每一个房间都有这股味道残留，这船做一次彻底消毒都不够看的。
＂这、这次这个自.杀式的任务，你真的打算参与吗，佩恩先生？＂伊莱恩顺势问道：＂你、你不回去照顾凯特和皮埃尔，真的好吗？要、要是你就这样回不去的话……＂
＂如果地球的十分之一被炸毁，反正那两小子也是活不下去的。我是否能回得去，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了。＂佩恩打断道。
伊莱恩无言以对。
＂而且啊，难听点说句——＂佩恩又上瘾似的深吸了一口烟：＂我其实是从他们那里逃跑的。＂
＂……哈？＂伊莱恩一时间没听懂对方的话。
＂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我不懂得怎么当一个好父亲。＂杀手自嘲般轻笑道：＂最初只是跟那个拜金的女人一夜情，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就怀上了孩子。但我也绝非不负责任的人，当那个女人要挟说要把孩子打掉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阻止了她，跟她结婚。＂
（等等……怎么突然之间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伊莱恩额角冒汗。
＂然后那两小子就陆续出生了。可是我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她喜欢的只是我给她的物质享受，而且她太神经质，实在没法相处。所以最后还是和她离婚了。结果两个孩子还是被她带走了一个，要不是我找到个好律师，可能两个孩子都被她带走了。＂
＂为、为什么？＂
＂要想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必须有合法的社会地位，有高薪和受尊敬的职业。你觉得我像是有这些东西的人吗？＂
对的，黑帮的杀手肯定不可能被社会认同，不管当杀手有多赚钱。也许佩恩在他所在的国家的税务申报表上就被记录为＂无职＂，或者＂自由职业者＂——那种被人看到了就会被打上游手好闲的标签，受到无形的歧视的存在。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带孩子，凯特落在她手上就是一场灾难。但我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当涉及自己的家庭时，还是得遵循那个国家的法律来办事。＂佩恩闷哼：＂不过我自己也没好上多少就是了。就算让我来带孩子，我也不会带，皮埃尔最后还是被我的仇家带走了。我能够拿起武器来杀死我的仇敌，我却无法保护自己家里的孩子，因为仇敌总是无处不在，他们的袭击防不胜防。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当一名杀手注定要活得孤独，不能有家庭、有牵挂。一旦有了牵挂……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所、所以你后悔了吗？＂伊莱恩问：＂后、后悔和你的妻子结婚，后悔让凯特和皮埃尔来到这个世界上？＂
＂……没有。虽然都是迫不得已，但我没有后悔过。＂佩恩再吸一口电子烟：＂与其让那个女人把孩子打掉，让凯特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还不如选择现在这个结果。别看我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我至少是尊重生命的。＂
（特别是，当那个生命是他的亲骨肉时。）
＂不过我果然还是个不及格的父亲，我做的一切都对不起那两个孩子。我其实没有脸去见他们。所以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说出堂而皇之的理由，想办法避开他们。说得好听是为了代替皮埃尔而来报恩，是为了保护整个地球，从而保护他们两个。但说得难听点，我其实只是想了个借口，在逃避而已。＂
伊莱恩不知道怎么回应。这话题太沉重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所、所以……如果你能活着回去，你也不打算回去找凯特和皮埃尔，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大概率不会。我大概会找别的理由继续在外奔波，找个可靠的人帮我照顾那两个孩子，然后大概一年见两三次面之类的。然后十几年过去了，也许他们两兄弟也不再记得我，或者不再在乎我了。这听起来或许很糟糕，但我认为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对他们而言是如此，对我而言也是。＂
毕竟佩恩是个杀手，要追杀他的仇家还有很多。和那两兄弟走得太近，说不定仇家又会盯上凯特和皮埃尔。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没有孩子不想得到父母的关爱。缺乏了关爱，他们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总有一天性格会扭曲。伊莱恩自己就有过这种经历过，他清楚得很。一个孩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静静地呆着，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是多么难耐。
他想骂佩恩是个懦夫。他也想劝说佩恩回心转意，早日金盆洗手放弃杀手这个职业，回去陪凯特和皮埃尔。
不过他知道再怎么骂、怎么劝说都没用，有些事情也不是佩恩想改变就改变的，人生在世往往是身不由己。哪怕佩恩金盘洗手，隐姓埋名找个地方隐居，他的仇家也有可能找上门来。当一名杀手，在黑道中混，就是必须一辈子背负着这种宿命。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还以为你会骂我是懦夫呢。＂佩恩突然问。
＂不、不会……＂伊莱恩支支吾吾地答道：＂毕、毕竟，你很凶嘛。＂
仿佛被逗笑了似的，杀手吃吃地干笑起来，那个笑声听得伊莱恩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信号接收器也响起来了，就在他们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
＂这里面？＂佩恩警戒地拔出枪。
＂等、等等，冷静些。＂伊莱恩压低声音劝道：＂进、进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拿武器。用武器来恐吓对方是不行的。＂
＂…为什么？＂
＂这、这是存放黑曜龙米迪尔的蛋的房间啊。＂白狮人少年皱着眉头答道：＂要、要是发生什么事把蛋打碎了，可就……＂
＂该死的。＂佩恩不得不放下枪：＂虽然我不认为龙蛋会那么容易打碎，但是……该死的！＂
＂总、总之我来劝说他吧。＂伊莱恩轻轻挪到门前，准备推门而入：＂我、我相信他还没有坏到打算对一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