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
收容铁骑的那个机械仓库原是漆黑一片，但很快就打开了室内的光源。一群人也出现在贝迪维尔和雪瑞查德的面前，都是贝迪维尔熟悉的老面孔。
＂普莱斯顿。＂贝迪维尔看着反抗军的首领，感到一点都不陌生。然后他又瞥了一旁的女人一眼，＂还有铁路的首领戴瑟梦娜。你们居然会同聚在一个地方，真是罕见。＂
＂请原谅我们的唐突，＂普莱斯顿道：＂我们当前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这个时期里我们既要面对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也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机遇。我们原本是打算把银翼怪客先生也找过来帮忙，参与这个计划的。然而银衣怪客并不在开罗，不得以之下只能只请贝迪维尔船长来帮忙了。＂
＂灾难…机遇…你们都在说些什么？＂贝迪维尔听得一头雾水，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难道说，你们已经知道那个[风暴]的事情了？＂
＂知道。大不列颠在今早就已经发信通知埃及政府，商量避难的事宜。我们自然有截获其中的加密信息。＂戴瑟梦娜接着道：＂那个不明来历的巨大光子风暴正要越过地中海，摧毁整个开罗，对吧？＂
狼人青年叹了口气：＂正是。埃及政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民众的避难了吗？＂
＂并不。＂雪瑞查德却说道：＂政府的重要官员全都躲进开罗的地下避难所里了，那个避难所深埋于地底，可以抵抗十二级台风的破坏。官员们大概会在这场灾难中活下去吧，然而地下避难所的规模有限，仅仅是容纳官员和他们的亲属就已经是极限了。还有大概七百万的平民无处容身。而且政府为了防止出现骚乱，根本没有发布过避难通知。＂
＂我的天……＂贝迪维尔目瞪口呆：＂他们疯了吗？那个风暴要是接近开罗的话，会有几百万的人丧生！仅仅是先行的海啸就足够让整个城市化为乌有了！怎么可以不让民众去避难！＂
＂避难也需要动员庞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埃及政府目前根本无力在短时间内移动整个城市的人。＂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机械仓库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一名俊美的年轻人。
＂王子殿下。＂贝迪维尔朝赛义德王子点头致意。
＂嗯。＂王子简短地挥手行礼，接着说：＂原本，埃及政府至少应该尽力去疏散民众，优先把女人和孩子从开罗转移走。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只是偷偷向社会上层的贵族和富豪发布消息，让富人先走。因为消息的封锁，开罗城内社会中下层人士对那个风暴一无所知，还安然地度过着他们平凡的每日。如果[风暴]袭来，最先受难的就是这些社会中下层人士吧。＂
草菅人命——贝迪维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一个词。然后他再来回扫视普莱斯顿、戴瑟梦娜和赛义德王子一眼，他才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
＂社会底层人士的性命也是命，我们不能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反抗军领袖普莱斯顿说道：＂所以，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你们该不会是打算……发动革.命吧？＂贝迪维尔疑惑地说，说出来的时候甚至生怕自己的话要成真。
＂说得非常正确，贝迪维尔先生。＂普莱斯顿道：＂反抗军将会在今天之内一口气夺取埃及的政权，建立新政府。然后我们会发布疏散命令，并动用埃及政府原本可以动用的六艘超巨型航空母舰，沿水路撤离开罗的民众。＂
贝迪维尔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深刻起来：＂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在你的帮助下，办得到。＂反抗军领袖答道：＂那个风暴将会吹袭埃及全境，几乎没有一座城市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埃及全部的政要几乎都集中在这个开罗的地下避难所里。而我们打算去袭击那个避难所。只要拿下它，就可以镇压住原政.府.部.门。＂
＂避难所必然有重兵把守，而且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安保设备。＂狼人青年推测道：＂你们该不会毫无计划就攻进去吧？＂
＂情况是很紧急，所以这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计划。但对方也一样，那群政要得知[风暴]的事情，正急急忙忙地躲进避难所里，避难所那边也相当混乱。＂普莱斯顿分析道：＂我们现在是和时间赛跑。就看是我们的进攻先准备妥当，还是他们的防御设施先全面上线了。＂
＂铁路会负责入侵他们的设施。＂一旁的戴瑟梦娜道：＂趁他们的安保系统还没有完全上线，足够让我们的黑客完成破.解。我们会负责瘫痪他们的安保设施的，请不用担心。＂
＂但是为什么？＂狼人青年看着那名长得有点像薇薇安的中年妇女，问道：＂铁路不是只负责对抗学院，以及对付学院派出来的人造人吗？＂
＂问得好。＂戴瑟梦娜弹了弹手中的香烟，苦笑道：＂要知道埃及的政要大部分已经被学院的人造人替换了，他们的政权就是学院的影子政权啊。＂
狼人青年倒抽一口凉气，刚好把戴瑟梦娜呼出来的二手烟吸进去了，于是他一阵咳嗽。
＂抱歉。＂女人掐灭了烟头：＂这事我不会骗你。之前你的朋友拼死从格林科技地底取出来的资料，也有记录那些被替换的埃及政要。全都是有据可查的。＂
＂那些资料最后落在大不列颠的手上。＂贝迪维尔低哼道：＂亚瑟为了不影响两国的关系，选择暂时放置不管吗……＂
＂很正确的做法。如果我是大不列颠的国王，我也会选择这样做。但现在——＂戴瑟梦娜点起另一根烟（到底有完没完啊？），继续道：＂重点在于，一个人造人掌控的政权，居然想靠牺牲大量人类来保全自己。这种事情铁路绝对无法容许。我们必须毁灭它，不惜一切代价。＂
贝迪维尔默默看着戴瑟梦娜，仿佛还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漂亮话是这样说的。＂果然，她继续道：＂但实际上呢，我们铁路也不得不寻求反抗军的帮助，以制造某个巨大的装置。一个可以让我们进入学院的装置。＂
＂什么？已经找到学院的位置了吗？！＂狼人青年喜出望外。
＂通过解析追猎者的芯片，是的，找到了。＂戴瑟梦娜捣鼓着左臂上一个手表状的装置，从其中投影出一个全息屏幕来：＂但是找到也没用，学院的大本营并不在这个星球上。它在……月球背面。＂
＂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贝迪维尔看着画面上那个深藏于陨石坑之中的漆黑色的太空基地：＂天……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是有[伟大风暴]的封锁，所有船舰都没法离开地球吗？＂
＂很显然是使用某种传送技术强行把魔像或者人造人传送到月球上去，再在那边建立基地和传送装置，最后把学院的人员传过去。＂铁路首领答道：＂为了让他们的计划成功，曾牺牲过多少实验品，可想而知。＂
＂学院的事情先搁置一旁吧。＂普莱斯顿催促道：＂现在先处理埃及政府的事情。＂
＂确实。＂戴瑟梦娜把全息屏幕关闭了：＂如果革命失败，我们全都会牺牲，就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了。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学院赢了吧。所以请把这当做我们攻打学院的先行战役。反正这是一个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跨域的难关，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贝迪维尔船长，你要和我们一起战斗，还是要转身离开？＂普莱斯顿也问道：＂我们只是请求雪瑞查德小姐把你带到这里来而已。是否要参战全凭你个人的意思，我们不会强迫你。现在退出还不算太迟，退出的话我们会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开罗，只求你别把我们的计划说出去；而如果你决定加入，那么同志，我们一起奋战吧。＂
＂给我十分钟考虑下。我有话要和雪瑞查德单独谈谈。＂贝迪维尔不带感情地说。
＂可以。在这十分钟里我们会准备自己的作战，不打扰你们了。＂普莱斯顿和戴瑟梦娜一起离去。
而赛义德王子也准备离开，贝迪维尔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王子殿下？＂
＂新成立的政权需要一个政治代表，而还流着埃及古老王族的血脉的我就被邀请过来了。＂王子答道：＂我其实并不赞成这种暴力革命的方法。但是现在事态紧急，确实需要一个有效率的新政权去拯救那些底层的人民。所以，哪怕我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政权在手的傀儡王，我也会站出来做新政权的象征。＂
贝迪维尔一脸严肃地问：＂你可能会被后世抨击为窃国者，叛国者，王位的复辟者，暴君。你也许会受尽千夫所指。他们或许会把你当做政治工具般使用，直到你没有利用价值为止。……即使这样也可以吗？＂
＂我不在乎。＂赛义德王子的回答十分坚定，他的声音一如他的内心般清澈透明：＂不管是名声还是权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今天这个举动，能救下多少无辜的老百姓。不管历史后世再怎么唾骂我，我也不在乎。此时此刻的我无愧于心，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贝迪维尔凝重的脸色稍稍松弛开来。
＂如果那个风暴被圆桌骑士团成功阻止，这一切灾难都不会发生，不会有任何人死伤呢？＂狼人青年又问。
＂即便如此，也绝不可以拿民众的性命来冒风险。＂赛义德王子答道：＂民众才是这个国家的基础。当现在的埃及政府放弃保护自己的民众时，他们就已经失去了继续执政的资格。因此，我不会后悔把他们拉下台的。＂
＂很好。那么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公主殿下。＂贝迪维尔柔声道：＂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贤明的国王吧。＂
赛义德王子对贝迪维尔的口误只露出轻微的反应，他点了点头，淡定地转身离开。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当机械仓库里只剩下贝迪维尔和雪瑞查德二人时，雪狮子少女问。
＂很简单，女人的盘骨比较宽。＂贝迪维尔哼道：＂她不适合穿紧身衣。她平时穿宽松的袍子，或许能隐藏得很好。然而今天为了方便行动而这样穿，马上就露馅了。＂
＂……仅靠观察体型就能判断出来？＂雪瑞查德眯起眼：＂你的眼力也太可怕了吧。＂
＂当然还有别的。之前她和塞费尔走得挺近的。那时候我就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感情了。＂贝迪维尔道：＂真是可惜。一个是王公贵族，另一个是卑微的兽人吗。＂
他转过来看着雪瑞查德，开始露出些许生气的表情：＂居然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去参加你们的[革命]。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雪瑞查德？＂
＂没有人跟你开玩笑。我只负责把你带到这里来，要不要加入革命是你自己的自由。正如我履行了我的诺言一样，你已经履行了你的诺言，接下来我可以把雷欧的遗物交给你，说到做到。＂
＂埃及政府没有通知斯芬克斯财团避难，对吧？＂贝迪维尔却话锋一转：＂幸好你已经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这事，开始着手准备了。但你仍然无法原谅想弃斯芬克斯财团的死活不顾的，埃及政府。＂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雪狮子少女闭起双眼长舒一口气：＂你永远都不知道，人类的国家对兽人的歧视有多深。哪怕斯芬克斯老爹那样大能的人才，他的王国也不是在一天之内建成的。我在他身边注视着他很长时间。开罗大酒店和大赌场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心血。
我们所有人互相扶持，经历无数挫折，才有今天的成就。言语永远无法描述这个过程的艰辛。哪怕用尽我所有的言语天赋去试图表达，恐怕也连其中万分之一的艰辛，也道不尽罢。
如果风暴要毁掉这一切，那是天灾，是不可抗力，我不会有半句怨言，只能嗟叹命运弄人；
但如果想毁掉这一切的是人祸，如果埃及政府打算通过封闭信息的手段，毁掉我的酒店，害死的宝贵的员工和友人们——＂
雪瑞查德停顿了一下，眼中有莫大的怒火在静静地燃烧，既猛烈又坚定不移。
＂——我必然要他们百倍奉还，让他们感受到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痛苦。＂
看到如此愤怒的雪狮子少女，贝迪维尔也终于打定了主意。
＂你是正确的，雪瑞查德。你只是想要保护你的财产，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他说：＂这事就让我也插一手吧。并不是因为我怜悯你，或者想讨好你。我也认识斯芬克斯财团里不少人，也蒙受过你们的照顾。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不对。我一定会和你们共同战斗的。＂
＂贝迪维尔船长……＂
＂叫我贝迪就好。＂狼人青年微笑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