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3章 试炼之于焰炎 (四)
＂雷欧！＂伊莱恩冲上去用毛巾裹住金狮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雷欧波特：＂你还，还好吧？＂
＂伊莱恩？＂刚醒过来的雷欧还有点意识朦胧：＂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只记得今早比赛的事，记得比赛即将结束时自己被＂铁面人九号＂重创过，然后就倒下昏迷了。
是吗。因为被重创过，昏迷了，他就被送回酒店。雷欧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是一直以来待着的那个＂医疗室＂。
＂雪瑞姐居然让你进来。＂狮人少年悻悻地说：＂她真可恶......她不应该让你看到这里的东西啊。＂
＂行，行了，你别说话，躺好。＂伊莱恩抱着雷欧移动到一旁的病床前，缓缓地把狮人少年放在床上，仿佛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
＂嗯------＂雷欧波特拉长了脸，也拉长了语气。
＂什，什么嘛。＂伊莱恩被盯得很不自在，皱眉道。
＂但是还好，你居然来了。＂雷欧咧嘴笑道，明明满脸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笑起来却很甜。
白熊人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停跳了半拍，连忙不好意思地把目光游移开。
＂嘿，你在酒店里应该有自己的房间，对吧？＂狮人少年又道：＂我不想呆在这种煞风景的地方，带我到你的房间去好吗？＂
＂就这，这样带你离开医疗室，可，可以吗？＂伊莱恩迟疑了。
＂没事。该治的都治好了。不能治的即使留在这里也治不好。＂雷欧却在强颜欢笑：＂留在这里也没用。走吧？＂
＂可是雪，雪瑞查德小姐......＂
＂只要我不离开酒店的范围就没事。发生紧急情况，自然会有酒店的员工过来抢救我。＂
＂既、既然你这样说......＂伊莱恩小心翼翼地再次抱起狮人少年。其实这时候的雷欧只穿着一条裤衩，外面只裹着刚才伊莱恩带来的大浴巾。被这样包在毛巾里抱起来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大号的婴儿。
＂嗯，我果然还是自己走吧，放我下来。＂雷欧红着脸说。
＂不要。你要保，保留体力。＂伊莱恩鲜有地态度强硬起来，抱着金狮子往天梯的方向走。这时医疗室外的雪瑞查德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没有钥匙卡？＂伊莱恩记得员工电梯需要匙卡开门的。
＂从管理区出去不需要匙卡。＂雷欧却说：＂毕竟是为了方便我们而设置的电梯，来回刷卡就没意思了。＂
＂好，好吧。＂伊莱恩将信将疑地走进电梯，果然不刷卡就打开了门。员工专用电梯还是和酒店各层连接着的，虽然不太清楚它会从那个位置出来，但至少能到达想到的楼层去。白熊人抱着金狮子走进电梯里。
＂不忙着读书了？＂在电梯里，金狮子突然问。
＂接下来要去做，做很重要的事情。走之前想，想和你见一面。＂
＂该不会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雷欧波特的感觉相当敏锐，一针见血地指出。
＂嗯。＂伊莱恩含糊其辞。
＂所以才来和我道别？＂狮人少年质问。
＂对不起。＂
＂算了。我也不比你好多少。＂雷欧又道：＂我差点就死在今天的比赛里。好危险啊。＂
＂但是你还，还会继续？＂
＂嗯。明天还有一场比赛。必须打完它，我才能履行我的承诺。＂金狮子把头埋在伊莱恩胸口里，低声说：＂明天......只要过了明天，我就[自由]了。＂
[自由]吗。伊莱恩没说话，只是抱紧了雷欧波特。再这样下去，雷欧能不能活过明天的比赛都是未知之数。而且雷欧可能只剩下三个月的余命，明天比赛里再一操劳，估计寿命还要减少。情况都到那么紧急的地步了，他为什么还要守住一个＂承诺＂，用自己的命去还人情债？
无法理解。伊莱恩很想开口劝止对方，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今天早上雷欧离开曙光号的时候，他就该劝止雷欧了。然而那时候伊莱恩对雷欧不闻不问，任他离去。
当初冷漠的伊莱恩，已经没有资格再劝止雷欧去做他想做之事。
伊莱恩能做的事，只剩下一件。
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当然，这是伊莱恩和贝迪维尔共用一个套房的）以后，伊莱恩发现房间里的布置基本没有改变过。
酒店房间本来会有服务员定期来搞清洁。但毕竟这是大不列颠骑士团给圆桌试炼考生们长期租用的套房，而且伊莱恩存放在房间里的私物上次被不明来历的人翻找过，贝迪维尔已经向酒店方提出过投诉，让酒店加强安保。从那以后，酒店员工似乎没再踏足过这个房间了，伊莱恩上次匆匆放在床边的衣服甚至都没有被动过。
＂有伊莱恩的味道。嘿嘿。＂雷欧吐着舌头笑道：＂这是你的床吗？把我放下嘛。＂
白熊人红着脸照做。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反倒是金狮子那边一点都不客气，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半眯着眼对伊莱恩说：＂我睡不着。要陪我聊天吗？＂
＂不，不先洗个澡吗？＂
＂在维生舱里就算是泡了很久的澡了，还洗？＂雷欧像个小孩般撅着嘴：＂再洗就变秃子了。＂
伊莱恩于是乖巧地坐在床边。
＂明天的比赛......真的要，要参加吗？＂他低声问：＂不能不，不去吗？＂
＂抱歉。已经决定了。＂雷欧波特的眼中露出些许悲凉：＂答应过就要做到，不能半途而废。＂
＂哪怕......会死？＂白熊人的语气中带着无法拂去的惶恐。
＂我会回来的。＂金狮子却说：＂履行完我的诺言，还了该还的债，我就自由了。届时我的身体就是属于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哪怕你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我都不会有怨言。在那之前，耐心等一下，好吗？＂
伊莱恩全身颤动了一下。他的计划好想被雷欧看穿了。
＂你是怎，怎么知道的？＂
＂你一直在看各种脑外科手术的书籍。即使我看不懂书的内容，看封面还是能够明白的。＂
伊莱恩以为能瞒下去，但实际上早就各种露馅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伊莱恩。＂雷欧又一脸苦涩地看着白熊人：＂后天是那个圆桌试炼擂台赛的决赛。比起看书，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准备吗？你参加圆桌试炼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在这种重要关头，为了我这种家伙而分心，真的好吗？＂
原本沉默的白熊人却在这时主动回道：＂雷欧这、这边的情况更紧急。为，为了雷欧，值得。爸爸那，那边还能等。＂
糟糕。把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了。伊莱恩浑身一颤。
狮人少年则沉默半晌。空气中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死寂。
＂你也是个笨蛋。＂几分钟后，雷欧才叹道。对伊莱恩的选择没有直接置予可否，转而吐槽别的东西：＂你总为别人而行动。就连参加圆桌试炼也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帮助别人而豁出性命去战斗，吐着血，拖着残破的身体从地上一次又一次爬起------这样做真的值得？＂
＂值得。＂难得一次，白熊人口齿清晰的答道：＂因为我想要......容身之所啊。＂
于是雷欧波特一脸苦涩地看着伊莱恩，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该高兴：＂我也是你的容身之所吗？但你不记得我，对吧？很久以前，我们孩提时那些记忆，你全忘了。＂
伊莱恩无法否认。
＂对你而言我，只是个陌生人。＂雷欧叹道：＂但伊莱恩很温柔。太过温柔了。看到一个陌生人生命垂危，你也会尽力去帮助。和你是否记得我没有必然的关系，你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人。＂
＂我只是......＂
＂可是答应我，不要再勉强你自己了。＂狮人少年摇头道：＂为别人而做着你不想做的事，看着你看不懂的书。焦虑不安却无处可逃，承受不该承受的绝望。看到你这样，我也很难受啊。＂
伊莱恩那些小心思，其实早被看穿。尽管如此，对方还是在包容他。伊莱恩的眼眶逐渐变得模糊。毫无预兆地，他一头扑在雷欧波特的怀里，把脸埋进那蓬松的茸毛里。
＂嘿，这是在撒娇？＂雷欧哭笑不得地说。
＂抱歉。一，一下就好......＂
＂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
伊莱恩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雷欧身上有股类似橘子般的淡淡的甜味。难道是那个维生舱里的营养液留下来的味道吗。白熊人被这个气味冲昏了头，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挪。
＂你确定？＂金狮子低声问：＂一旦做过那种事，就不能回头了。＂
＂嗯。＂白熊人答道：＂我会救，救你的。如果今晚的行，行动成功，就有办法把你的头移植到别的身体上去。然后你就能，能活下来了。＂
尽管手术成功的概率连百万分之一都不到。伊莱恩始终没能说出心中恐惧的那部分真实。
＂然后这副残破的身体就没用了。在废弃它之前，先使用个够，是这个意思吗。＂雷欧闷哼道。对于伊莱恩而已，雷欧这副残破的身体也只是一种道具而已吗。
白熊人却摇了摇头。
＂因为这是雷欧原，原本的身体。我会怀，怀念它的。在和它道别之前，让我多，多感受一下它的温暖。＂他搂紧着金狮子，对方并没有抗拒，所以他得寸进尺地搂得更紧。
不知道是默林那个奇怪的法术让伊莱恩变得不正常，还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正常；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直觉，做想做之事。世上的是非对错，他原本就不懂，也不想懂。现在因为那个法术的影响，他更任性了。不顾一切，只想满足自己的欲.望。
雷欧犹豫了很久才答应道：＂......好吧。＂
白熊人把床边的台灯关掉。夜幕低垂，房间被幽暗笼罩。两个影子交融合一，发出低沉延绵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