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珠的话有些点醒了楚钰。
就像自己的幕僚所言,赵明珠不过是赵府的一个养女,说起来赵尔昌的心应当更偏向赵芸这个嫡长女才是。
赵尔昌一再推脱自己示好,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站到了楚裨一派中。
他可以允许赵尔昌处于中立,但是无法忍受赵尔昌支持楚裨,赵尔昌这人,留不得。
楚钰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被赵明珠看在眼里,她心中的怨恨好似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由于当说客一事没能成功,此时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若是王爷行事不够方便,不若交给臣妾来做即可。臣妾姓赵,一般人断然不会怀疑到臣妾身上。”赵明珠提议道。
听闻此言,楚钰淡淡地看了赵明珠一眼:“那赵尔昌可是你的父亲……”
赵明珠一僵,有些后悔地咬了咬唇。她一时心急,竟没想到会引起楚钰的怀疑。
于是她眼眶红了:“不是父亲,不过是养父……外人都道臣妾好福气,遇到了养父,可是个中冷暖,臣妾心中自知。养父向来更加偏爱姐姐,臣妾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用来证明他形象的工具。否则为何再嫁给王爷之前,臣妾的身世世人皆知?如此隐秘的事情,如若不是知情人有心纵容,又怎么闹得满城风雨?更何况,臣妾已经嫁给了王爷,臣妾自然和王爷一条心,就算颠覆三纲五常颠覆了这世道,臣妾甘愿背负所有的骂名,只为让王爷开心。”
楚钰愣怔了一下,有些内疚地摸了摸赵明珠的脸:“明珠的心意,本王明白。”
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朝堂上封章奏劾赵尔昌,说赵尔昌手握朝廷财权,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奏章中还附了一些书信为证。
赵芸在出嫁前,因为前世发生的事情,于是多有提点赵尔昌注意,婚后每次回娘家更是不遗余力地劝说。赵尔昌没有多想赵芸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么多,只当是从端王那里得到的口风。他为官本就小心谨慎,在他的坚持下,户部的流水写的一清二楚。不论是田赋、关税、厘金还是公债,除了按规定的每一年的总账之外,每一笔支出和计划都几乎落到每一日,因此所有的科目都一目了然。
在平帝拿着那封奏章找赵尔昌问话的时候,赵尔昌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将户部所有的账目流水全部拿了出来。
平帝查不出东西,安抚了一番赵尔昌,也就当无事发生。
但是另一边的孙韫就急了,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平帝对赵尔昌做出什么动作,心里又惧又气。
没错,正如上一世一样,这一切都是孙韫和赵明珠手笔。
在赵明珠看来,赵尔昌权势过大,总会惹得平帝忌惮。如果平帝得知赵尔昌的户部出了问题,便一定会详查。户部经管大大小小的事物,总会有一些疏漏,她只要再提供一些有着赵尔昌私印的信件,平帝定然会迁怒赵尔昌。赵尔昌是否会削官降职她不在乎,她要的就是在平帝心上埋下一根刺,假以时日,赵尔昌在平帝心中的分量自然会大打折扣,也就更提不上对楚裨有所助力了。
于是她又找借口回家了一次,实则是偷偷用几张空白的信纸盖印了赵尔昌的私印。在返程的路上,先伪造好信件,后又差人去叫了孙韫,两人在之前碰面的老地方见了面。
“明珠,不知你叫我来所谓何事?”许久未见赵明珠,孙韫心中自然是欣喜若狂,看着赵明珠的眼睛发着亮光。
赵明珠神色黯然:“我……如今找你还能为什么事呢?左右不过是突然想见你跟你叙叙旧罢了。”
看着赵明珠的样子,孙韫心中隐隐作痛:“明珠何以自我菲薄至此,我待明珠之心,河山带砺。”
赵明珠痛苦地闭上眼:“孙郎,莫言再说了,是明珠对不住你……”
孙韫见状,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搂住了赵明珠:“你我二人情意相通,又何来对不对得住一说,只要明珠心里还有我一丝一毫位置,我就甚是欣慰了。”
赵明珠不曾想孙韫如此大胆,吓了一跳。好在是在包间内,她左右环顾一周,发现门窗紧闭,这才放松下来。
“你……罢了罢了……”赵明珠闻言叹息了一声。
“好了,莫要再言这些怪生分的话,你我二人之间何以至此,若是有事明珠直言便可,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赵明珠犹豫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信件。
“我有一事甚为苦恼。今日回家的时候,无意在父亲书房内发现了这些信件,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韫接过信件,粗略扫了几眼,大惊:“这……赵大人……”
赵明珠痛苦地点了点头:“我竟不知父亲是这样的人……他这样,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
孙韫学的是入学,心中总有着“为生民立命”的匡扶大志,一时之间有些热血:“这可不成,我定要去朝中参他一本!”
说罢才觉得不妥,毕竟这是赵明珠的父亲:“明、明珠,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明珠摇了摇头:“不,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孙郎,我信得过你,所以才将这些交付给你。这些书信,你自行定夺吧……若是皇上真查出一二,说不定你将会前途似锦,也算是我……弥补一下你了……”
孙韫心念一动。
赵明珠的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他激动地执起赵明珠的手:“明珠大可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明珠轻笑:“是你说的呀,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只是这是风险颇大,事成还好说,若是失败了,怕是会连累于你。毕竟……父亲也是朝中的权臣。”
孙韫回府之后,头脑一热,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奏章弹劾赵尔昌。
等到他真的呈上去之后,才倍觉害怕。
这几天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心中甚是不安,万一平帝动不了赵尔昌呢?以赵尔昌的势力,会不会查到是自己下的手呢?